清河县衙二堂,死寂如墓。
猩红的地毯上,靖王府那枚暗沉狰狞的麒麟令牌,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每个人的视线。周世昌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厅堂内回荡,如同垂死野兽的悲鸣,混杂着指端溃烂流脓的腥甜恶臭。席间众商贾面无人色,抖若筛糠,惊恐的目光在令牌、周世昌惨状以及主位上面沉如水的陆明渊之间来回扫视,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陆明渊俯视着地上烂泥般的周世昌,那一声凄厉的“是靖王爷啊——!”,如同惊雷,彻底撕裂了清河县上空最后一丝侥幸的阴霾。他眼中没有震惊,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以及冰层下汹涌翻腾、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堵上他的嘴。”陆明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金铁的森然。
雷震早已忍无可忍,闻言立刻抓起地上散落的一块擦桌布(方才柳如眉打翻针盒时滚落在地),粗暴地塞进周世昌大张哀嚎的嘴里!呜咽声瞬间被堵死,只剩下绝望的、从鼻腔里发出的沉闷嘶鸣和身体剧烈的抽搐。
陆明渊不再看周世昌,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席间那些面如死灰、魂飞魄散的商贾:“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扑通!扑通!”
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剩余的商贾再也站立不住,纷纷瘫跪在地,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等…我等皆是受了胁迫…身不由己啊!”
“求大人开恩!我等愿献出全部家财!只求…只求活命!”
陆明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凛冽的杀伐:“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通敌叛国,资助藩王谋逆,此乃诛九族之大罪!尔等家财,本就是民脂民膏,更是罪证赃款!岂容尔等拿来讨价还价?!”
“雷震!”他厉声喝道。
“在!”雷震挺直腰板,声如洪钟,背上的伤口似乎都被这肃杀的气氛激得隐隐作痛,但他眼中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和怒火。
“即刻将周世昌、赵有财、李老西及所有涉案商贾,押入死牢!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其余人等,”陆明渊目光扫过那些磕头求饶的商人,“暂押候审!待本官奏明圣上,再行论处!”
“得令!”雷震大手一挥,早已守候在外的衙役如狼似虎般冲了进来,在一片哭嚎哀求声中,将面如死灰的商贾们粗暴地拖了下去。厅堂内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药味和令人窒息的压抑。
陆明渊弯腰,用一块素白的手帕,极其小心地捡起地上那枚暗沉的麒麟令牌。入手冰凉沉重,那麒麟趾爪的鳞片纹路硌着他的掌心,如同靖王那无形的、扼住清河咽喉的巨爪。
“终于…抓到你的尾巴了,靖王叔。”陆明渊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回响,眼中寒光如电。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向书案,铺开一张特制的、加盖火漆密印的八百里加急奏疏专用纸。狼毫饱蘸浓墨,力透纸背:
“臣陆明渊,冒死泣血以闻:
清河漕运沉银、水匪走私、通敌密函一案,经臣昼夜穷究,层层剥茧,已获铁证如山!
一、查获敌国所绘‘北境三镇边关布防详图’密函原件,函匣所封火漆,残存印痕半枚,其形制、纹路、力道,确系靖王朱载堃私印麒麟趾特征无疑!密函以西南苗疆秘物‘鬼面笺’所书,辅以蛊术隐文,非秘法不可解,显系绝密通敌!
二、起获柳氏商行真账簿,详载丙寅年腊月,以沉船为掩护,走私犀角象牙、剧毒‘醉鱼仙’原料,其利三成,直指‘玉京贵人’!经案犯周世昌(清河盐商)当堂指认、并缴获其随身所藏靖王府麒麟令牌为证,所谓‘玉京贵人’,即为靖王朱载堃!
三、查明‘通宝钱庄’熔铸劣银,以铅充银,差价白银五千两,实为填补走私亏空,资敌叛国之赃款!此中更有‘醉鱼草’剧毒混入铅膏,戕害工匠,其毒源直指靖王封地矿脉!
四、邪教‘七叶莲’图腾重现,与慈云寺古案、走私链条紧密勾连,其‘年敬’去向,账簿暗指靖王!
综此数端,靖王朱载堃,身负皇恩,位极人臣,然包藏祸心,阴结敌国,走私军资(硝磺火油),私炼剧毒,勾结邪教,图谋不轨,其罪滔天,罄竹难书!臣,清河县令陆明渊,以项上人头担保,所奏句句属实,铁证附后!伏乞陛下圣裁,速发天威,铲除国蠹,以安社稷!
臣,陆明渊,顿首百拜,泣血谨奏!”
笔锋落下最后一捺,力透纸背,带着决绝的杀伐之气!陆明渊取出靖王私印拓片、密函抄本(不含显影部分)、周世昌供词画押副本、麒麟令牌拓片、账簿关键页抄本以及“七叶莲”图腾描摹,用油布层层包裹密封,加盖火漆印和县令私印。
“来人!”陆明渊沉声唤道。
一名早已在门外等候的心腹亲卫应声而入,单膝跪地,神色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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