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大铜药碾子!也裹上!沈姑娘用得着!”
“哎哟!这玩意儿死沉!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
只见雷震指挥着几个衙役,正手忙脚乱地从沈清漪房中往外搬东西。他自己则抱着沈清漪那根尺许长、碗口粗、通体黝黑的玄铁药杵,正用好几层厚厚的油布和麻绳,里三层外三层地奋力捆扎着。那药杵本身沉重无比,加上雷震捆得极其“用心”,裹得严严实实,棱角全无,远远看去,活脱脱像一根粗壮无比、准备上阵砸人的…狼牙棒!
“嘿!这下好了!”雷震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那裹成臃肿圆柱体的药杵,瓮声瓮气地对旁边一个帮忙抱着铜药碾子的衙役说,“路上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毛贼敢打沈姑娘主意,俺就用这‘棒子’给他开开瓢!”他一边说,一边还做了个挥舞的动作,虎虎生风。
那抱着沉重铜药碾子的衙役累得龇牙咧嘴,看着雷震怀里那根造型“威猛”的“狼牙棒”,哭笑不得。
传旨太监和他带来的缇骑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当看到雷震抱着那根裹得奇形怪状、杀气腾腾的“凶器”走过来时,几个年轻缇骑的脸色都变了变,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雷震抱着他的“杰作”,径直走到传旨太监面前,一脸憨厚耿直:“公公!沈姑娘的东西收拾好了!您瞧瞧,这捣药的家什都裹严实了!保管路上磕不着碰不着!就是…就是有点压手!嘿嘿!”他作势要把那沉甸甸的“狼牙棒”往太监面前递。
那裹得严严实实、棱角处还故意用麻绳勒出凸起疙瘩的“药杵”,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直逼面门!传旨太监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身后的缇骑更是紧张地向前一步,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你…你这是作甚!”太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和尖利,“此乃…此乃何物?!”
“药杵啊!”雷震一脸无辜,还用力晃了晃,“沈姑娘捣药用的!俺怕路上颠坏了,多裹了几层!公公您别怕,结实着呢!要不您摸摸?”他又往前递了递。
那“狼牙棒”前端几乎要戳到太监的胸口!一股浓重的桐油和麻绳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玄铁药杵本身若有若无的冰冷铁腥气。
“放肆!退下!”太监身后的一个缇骑头目厉声呵斥,手已将佩刀抽出了一小截,寒光闪烁!
雷震像是被吓了一跳,抱着他的“狼牙棒”后退一步,嘟囔着:“凶啥凶…俺这不是怕耽误沈姑娘给皇上瞧病嘛…”他看似憨傻,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
传旨太监脸色铁青,狠狠瞪了雷震一眼,又忌惮地瞥了瞥那根造型恐怖的“凶器”,强压下怒火,对着刚收拾好一个小包裹走出来的沈清漪冷声道:“沈医官,时辰不早了,速速启程吧!”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了,更不想靠近那个抱着“狼牙棒”的莽夫。
沈清漪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小包袱,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她的金针药囊。她看了一眼被雷震裹成“狼牙棒”的药杵,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对着陆明渊微微颔首:“大人,清漪…这便去了。”
陆明渊深深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沉沉的嘱托:“京畿…风波险恶,善自珍重。”他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攥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清漪谨记。”沈清漪垂下眼帘,避开了陆明渊那过于沉重的目光,转身,朝着衙门外等候的华丽马车走去。步履从容,却带着一种奔赴未知风暴的决然。
就在沈清漪即将踏上马车踏板的那一刻,一直冷眼旁观的传旨太监,宽大的袍袖似乎极其自然地拂过马车车辕。动作快如闪电,细微到难以察觉。但一直死死盯着他的陆明渊,瞳孔骤然收缩!
借着初升朝阳斜射的光线,陆明渊清晰地看到,在太监那深紫色袖袍拂过车辕粗糙木纹的瞬间,几点极其细微、如同尘埃般的淡金色粉末,悄无声息地洒落在了车辕之上!那粉末的颜色…那飘散出的、极其淡薄却异常甜腻、如同陈年脂粉腐败的气息…
卷二中,古寺无头尸案里,那未解之谜——住持房中发现的、带有奇异甜腻香气、能致人迷幻癫狂的“朱颜醉”毒粉?!
这太监!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御赐的马车之上,公然下毒!目标,直指沈清漪!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冲上陆明渊的头顶!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然而,就在他脚步微动的刹那,沈清漪似有所感,踏上踏板的脚步微微一顿。她并未回头,只是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那飘散在车辕附近的、极其淡薄的甜腻气息钻入鼻腔。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琉璃镜片后,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了然与冰冷的寒意。但她没有停顿,也没有声张,只是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整理了一下裙摆,素手轻轻拂过腰间的香囊,随即稳稳地踏入了马车车厢。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启程!”传旨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华丽的马车在缇骑的护卫下,碾过青石板路,缓缓驶离了县衙大门,朝着那龙潭虎穴般的京城方向,消失在晨光熹微的街道尽头。
陆明渊死死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中血丝密布,如同一头被触了逆鳞的怒龙。他背在身后的手,指节捏得发白,掌心已被指甲刺破,渗出殷红的血珠。
“雷震!”陆明渊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寒意。
“在!”雷震抱着他的“狼牙棒”,立刻应声。
“立刻!去查那辆马车!尤其是车辕!给我刮下每一寸木屑!找到…那淡金色的粉末!交给沈姑娘留下的药童分析!”陆明渊一字一顿,杀气凛然,“还有,派人…盯死那个太监!他回京路上接触的每一个人,停驻的每一个地方,我都要知道!”
“是!”雷震感受到陆明渊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去办。
陆明渊独自站在空旷的庭院中,晨风吹动他靛青的官袍。初升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密奏已发,利剑悬空。而对手的反击,已然开始,阴险、狠毒、直指要害!这盘棋,已入中盘,步步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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