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吧…” 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汉子声音发颤,“那…那俺们求的‘圣水’…还灵不灵啊…”
“香堂都没了…大尊还管不管俺们啊…” 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带着哭音。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略整齐些、头上包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头巾、颧骨高耸的老妇人,如同幽灵般从窝棚区深处一个更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她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在骚动的人群中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嘴里还在无意识念叨着“红娘娘发怒…天火…”的玲珑身上。
老妇人步履无声地走到玲珑面前,居高临下,一股混合着廉价头油和劣质香烛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枯瘦得像鸡爪一样的手,猛地攥住了玲珑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玲珑疼得“嘶”了一声。
“丫头!” 老妇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哪儿来的?叫什么?得的啥病?”她的目光如同探针,死死钉在玲珑脸上那些“溃烂”的红痕和惊恐的眼睛上。
玲珑吓得浑身一抖,眼泪流得更凶,挣扎着想抽回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俺…俺叫小芹…鲁…鲁地逃荒来的…爹娘…都没了…就剩俺一个…俺…俺冷…发热…身上…身上还起了红点点…痒…俺怕…怕染上那吃人的瘟病…” 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挠着手臂,露出沈清漪精心伪造的、几处“抓破”的红痕。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玲珑手臂上的“伤痕”和她脸上真实的恐惧,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嗅着什么。窝棚区深处,隐约有几道阴影在晃动,似乎在观察着这边。
“红娘娘发怒?” 老妇人攥着玲珑手腕的手又紧了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诡异的诱导,“你咋知道是红娘娘降罚?你…梦见过啥没有?”
来了!玲珑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更加凄惶无助,她瑟缩着,努力回忆着小姐交代的细节,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梦…俺昨儿晚上…是…是做了个怪梦…吓死俺了…”
“梦见啥了?!” 老妇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攥着玲珑的手也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玲珑仿佛被吓破了胆,抽噎着,眼神涣散,像是在努力回忆那个可怕的梦境:“俺…俺梦见…一片好黑好黑的水…水里咕嘟咕嘟冒泡…然后…然后水里…爬出来一个…一个穿着金闪闪盔甲的神仙…可凶了…拿着…拿着个大锤子…说要…说要砸烂啥东西…”
她的话让老妇人眼中精光一闪!周围的流民也竖起了耳朵。
“然后呢?!” 老妇人急促地追问,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然后…然后…” 玲珑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声音充满了恐惧,“水里…水里突然窜出来一条…好大好大的…红龙!全身都是火!眼睛…眼睛像灯笼!它…它一口!就把那个金甲神仙…给…给吞了!连个响儿都没有!” 她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软软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着气,眼泪无声地流淌。
“金甲神将…被赤龙吞了…” 老妇人喃喃重复着,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那光芒混合着震惊、狂喜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笃信!她猛地松开攥着玲珑的手,从怀里贴身摸出一个小小的、粗糙的陶瓶,拔开塞子,不由分说地塞到玲珑手里!
“喝了它!” 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眼神灼热地盯着玲珑,“这是大尊座下‘引路仙姑’刚赐下的‘净心露’!能压惊祛邪!丫头,你这梦…是大吉兆啊!金甲神将,那是伪神!是祸根!赤龙吞之,正应了大尊神威!红娘娘降下天火,焚的是不诚之心!你…你是有‘慧根’的!快喝了!仙姑定会召见于你!”
陶瓶里散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甜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玲珑的心脏狂跳,她知道,这很可能就是那混了蛊卵的“圣水”!她强忍着本能的抗拒和恶心,脸上却露出绝处逢生的巨大惊喜和感激,双手颤抖着捧住陶瓶,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真的?俺…俺有救了?谢谢大娘!谢谢仙姑!谢谢大尊!” 她闭上眼,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散发着甜腥气的液体猛地灌入口中!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好!好孩子!” 老妇人看着玲珑“虔诚”地饮下“圣水”,枯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近乎扭曲的笑容。她拍了拍玲珑的肩膀(力道重得让玲珑一个趔趄),“在这等着!仙姑稍后…或许要见你!”
老妇人转身,快步走向窝棚区深处那片更浓的阴影,身形很快消失。
玲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一半是伪装,一半是饮下那诡异液体后的本能不适。她偷偷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液体,舌尖尝到那铁锈般的腥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目光却如同最机警的幼兽,飞快地扫视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和周围的环境。
就在这时,窝棚深处那片阴影里,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带着兴奋的交谈:
“…捡到宝了!那丫头梦兆大吉!赤龙吞金甲!正合上意!”
“…根骨看着也清奇…就是瘦弱了些…”
“…无妨!先带去‘净身’…若能熬过‘神恩’…或可充作下月‘神女祭’的备选…”
神女祭?备选?
玲珑低垂的眼睫下,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她抱着破包袱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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