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春堂后院那间充作临时药室的厢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几乎有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桌上,一只白瓷碗底残留着些许墨绿色的药汁残渣,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苦涩与清甜的复杂气息。
那名叫小草的少女已然服下“龟息散”,此刻正安躺在临时铺就的软榻上,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脉搏沉缓似有还无,肢体冰凉,仿佛真的已经香消玉殒。沈清漪刚刚为她做完最后的针砭,确保药效均匀行开,万无一失。
计划的第一步,已然落子。
然而,所有人的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反而更加凝重。因为接下来,才是真正搏命的环节。
陆明渊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镜湖方向吹来的风带着湿冷的寒意。他声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新娘’已备好。但明日祭祀,水匪或其背后之人,必定会在水下接应。我们要的,不仅仅是救回一个假死的姑娘,更要趁机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巢穴,揪出幕后主使!”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屋内众人:“故此,需要一人,假扮新娘,作为诱饵,随船入水,直捣黄龙!”
此言一出,屋内空气瞬间绷紧!
假扮新娘,深入虎穴!这意味着要独自一人,被投入那深不见底、暗流汹涌、且必然有敌人埋伏的镜湖深处!其中凶险,比之正面搏杀,犹有过之!
张龙赵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几乎同时踏前一步,抱拳道:“大人!卑职愿往!”
“我去!”另一个声音如同闷雷,几乎同时响起,甚至压过了张赵二人。只见雷震一步跨出,魁梧的身躯像半截铁塔般杵在屋子中央,仅存的右臂因激动而肌肉贲张,“这种活儿,老子最合适!”
他瞪着那双铜铃般的虎目,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悍勇:“论水性,老子在边军时,赤手空拳能在冰河里潜伏半个时辰!论打架,就算只剩一条胳膊,也能把那帮水耗子的屎尿屁都揍出来!张龙赵虎还得带人在外面策应,指挥调度,这种钻狼窝掏崽子的买卖,舍我其谁?!”
他这话说得粗鲁,却句句在理。张龙赵虎虽也是好手,但论起单兵搏杀之悍勇和水下功夫之精湛,确实稍逊雷震一筹。更何况,雷震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正是执行这种九死一生任务最需要的。
“可是雷头儿!你的胳膊!”玲珑急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雷震那条依旧缠着厚厚纱布、固定着夹板的左臂,“小姐好不容易才给你接上!药浴蒸煮,金针渡穴,受了多少罪才好了七八成!水下搏杀,暗流冲击,万一…万一再裂开,或是被水匪伤到,你这胳膊就真废了!”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声音又急又脆,像爆豆一样,却丝毫没有哭腔,只有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火气:“你就不能消停点!等胳膊全好了再说?!那么多弟兄,非得你去逞这个英雄?!”
雷震被玲珑拽得晃了一下,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胸口高、却敢抓着自己胳膊大吼的小丫头,那满脸的焦灼不似作伪,他心头莫名一热,那股子莽撞的火气反倒被浇熄了些许。但他仅存的右臂却握得更紧,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胳膊废了,老子还有右手拿刀!可这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那帮杂碎缩回王八洞里,再想揪出来就难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遭殃!老子这条胳膊,换端了他们老窝,值!”
他目光转向陆明渊,语气斩钉截铁:“大人!让我去!我保证,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把他们的窝巢摸清楚,把那帮装神弄鬼的龟孙子揪出来!”
陆明渊的目光落在雷震那依旧带着夹板的左臂上,眉头紧锁。雷震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但他的伤势…沈清漪的叮嘱言犹在耳。
就在这时,沈清漪清泠的声音响起:“雷捕头的臂骨裂缝已初步愈合,筋络在金针和药力作用下也恢复了七成有余。寻常行动无碍,但…”她话锋一转,看向雷震,眸光清锐,“水下搏杀,力道千钧,变数极大。一旦遭受重击,旧伤复裂的可能性,超过五成。轻则前功尽弃,重则…骨骼彻底碎裂,永难恢复。”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雷震炽热的请战决心上。
雷震脸色一僵,牙关咬紧。
但沈清漪随即又道:“不过,我可为你左臂特制一副防水护具,以韧皮为里,薄钢板为衬,外部覆以鱼鳔胶密封,或可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冲击,保护伤处。但此法亦非万全,只能减轻,无法完全避免风险。”
风险依旧存在,但已有一线保障。
陆明渊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直视雷震:“雷震,你可听清了?此去凶险万分,你旧伤在身,更是九死一生。本官再问你一次,是否自愿前往?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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