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白关于“落日沙”与“朔风铁骑”的推断,如同在本就暗流汹涌的潭水中又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波澜久久难以平息。堂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然而,现实的危机迫在眉睫——那名身中“落日沙”剧毒的衙役还躺在后舍,命悬一线。无论背后牵扯何等惊人的秘密,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可能保住他的性命。
沈清漪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色与专注,她再次向陆明渊请求:“大人,请容我再去查看伤者情况。苏先生既知此毒来历,或对毒性机理有更多见解,我想与先生一同探讨,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陆明渊看着沈清漪苍白却坚定的脸庞,压下心中因她与苏墨白再次接近而产生的莫名涩意,点了点头:“一切以救治伤者为要。有劳先生。”后半句是对苏墨白说的,语气客气却疏离。
“义不容辞。”苏墨白敛容正色,与沈清漪一同快步走向后舍病房。
陆明渊沉默片刻,也起身跟了过去。他并非信不过沈清漪的医术,也并非单纯出于那点不可言说的情绪,而是此事关系重大,伤者的情况、解毒的进展,都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病房内,气氛压抑。受伤的衙役躺在床上,面色已从青黑转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伤口周围的溃烂仍在缓慢蔓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腥臭。
沈清漪立刻上前,再次为伤者诊脉,查看瞳孔、舌苔,脸色愈发沉重。
“毒性已深入脏腑,侵蚀心脉。”她声音低沉,带着医者面对疑难重症时的凝重与不甘,“我虽以金针封穴和解毒丹暂时护住其心脉元气,但只能延缓,无法阻止。若再找不到对症之法,恐怕…”
苏墨白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伤者的面色和伤口情况,眉头紧锁:“‘落日沙’之毒,霸道之处在于其并非单一毒素,而是数种异毒混合炼制,相生相克,变化无穷。其性极烈,却又如附骨之疽,能迅速侵蚀气血,破坏经络,更兼有麻痹心神之效。寻常解毒之法,往往只能解其一,反而可能加速其他毒素爆发。”
沈清漪颔首,眼中流露出遇到知音的光芒:“先生所言极是!我亦察觉其毒性复杂异常,方才试用了‘清心解毒散’,虽能稍缓其热毒攻心之象,却对其寒痹经络之效毫无作用,反而似刺激了第三种潜藏的毒性…令人束手无策。”她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挫败感。
苏墨白沉吟道:“据苏某所知,此毒炼制时,主料乃西域‘鬼面蝎’之毒,性极热燥,辅以‘寒晶矿粉’镇其狂性,却又添入‘幻心草’萃取液,令其毒效诡谲莫测。故而解此毒,需同时兼顾清热、祛寒、镇魂三者,且用药顺序、剂量稍有差池,便可能适得其反。”
“鬼面蝎…寒晶矿…幻心草…”沈清漪喃喃重复着这些生僻的名字,眼眸中光芒急闪,飞速与自己所学印证,“若是如此…或可以‘天山雪莲’之纯净寒性中和鬼面蝎热毒,以‘地炎髓’之温阳驱散寒晶矿之凝痹,再佐以‘定神花’安抚被幻心草扰动的心神…只是…”
她凝眉思索,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推演着药性:“只是雪莲性寒,地炎髓性热,二者本就相冲,如何使之并行不悖,共同驱毒?且定神花药性温和,能否压得住幻心草之诡谲?”
苏墨白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接口道:“姑娘思路精准!此正是难点所在。苏某游历西域时,曾听一位老药师提及一古方,或可借鉴。其以‘玉髓芝’为引,玉髓芝性平调和,能暂缓雪莲与地炎髓之冲克,争取片刻之机。同时,需以金针渡穴之术,先行护住伤者心脉与丹田,再行用药,方有一线希望。”
“玉髓芝?”沈清漪眼眸一亮,“此物确能调和阴阳药性!我怎未曾想到!只是此物极其罕见…”
“苏某行囊中,恰巧还有一小块上年份的玉髓芝,愿赠予姑娘一试。”苏墨白毫不犹豫道。
“这…如此珍贵之物…”沈清漪有些迟疑。
“药材再珍贵,亦是救人之物。若能救得性命,便是其价值所在。”苏墨白语气恳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越发深入专注。从药材配伍到金针手法,从用药时机到可能出现的变数,思维碰撞,相互启发,完全沉浸在了医术的世界之中。沈清漪因找到解毒方向而略显激动,苍白的脸颊上也泛起一丝专注的红晕。苏墨白则依旧是那副从容模样,但言谈间展现出的渊博知识与独到见解,令人折服。
这幅才学相投、并肩探讨的场景,落在一直沉默立于门边的陆明渊眼中,却让他的脸色不自觉地又沉下去了几分。
他看着她与苏墨白靠得极近,看着她因对方的话语而眼眸发亮,看着她与那人讨论着自己完全插不上话的艰深医理…那股熟悉的、酸涩闷堵的感觉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他知道此刻事关人命,知道他们的讨论至关重要,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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