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温润的梨花白下肚,又经历了点菜的小小风波,雅间内的气氛反倒彻底松弛下来。柳如眉褪去了刻意维持的端庄外壳,苏墨白也收起了几分戏谑调侃,两人之间的交谈变得自然了许多。
柳如眉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不知是酒意微醺,还是方才窘迫的余热未散。她看着桌上几样精致小菜,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认真:“其实…开那个绣坊,也不全是为了做给谁看。”
苏墨白执壶为她添了半杯酒,闻言挑眉,露出愿闻其详的神情。
“我是真的觉得…这事儿能做,也该做。”柳如眉放下筷子,眼神亮了几分,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你看啊,这次被救回来的那些姐妹,好多家都没了,或者回不去了,总得有条活路吧?绣活儿她们大多都会些,清河县的丝绸绣品在府城也是有些名气的,就是一直没成规模。”
她掰着手指头,越说越投入,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苏墨白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属于经营者的光彩:“我算了算,盘下那铺子花不了太多,请师傅教她们些新花样,料子可以从我家绸缎庄拿,成本能压下来。绣出来的东西,可以先在自家铺子卖,还能让我爹帮忙,送到靖州府甚至省城的‘柳家铺’分号去代售…只要东西好,不愁卖不出去!到时候,她们有了稳定进项,能自立更生,岂不是比单纯发放抚恤要好得多?”
她的话语还带着些大小姐的天真和理想化,对可能遇到的困难估计不足,但其中的那份善心和初步的商业思维,却清晰可见。
苏墨白没有打断她,而是认真地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在听。直到她说完,眼中带着一丝寻求认同的期待看向他时,他才微微一笑,开口道:“小姐能有此善心,且思虑至此,已是难得。这确实是一条可持续的长远之道,而非一时善举。”
先给予了肯定,随即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切中了几个关键点:“不过,小姐可曾考虑过,绣品一行,竞争亦是不小。靖州本地、乃至省城,皆有老字号绣坊,技艺精湛,风格固定,已占稳市场。清河绣品若想脱颖而出,单靠‘不错’和‘便宜’,恐还不够,需有‘独特之处’。”
“独特之处?”柳如眉眨了眨眼。
“不错。”苏墨白颔首,“譬如,可否借鉴些域外纹样或配色?苏某游历各地,见过一些西域甚至海外的织物图案,大胆新颖,若能与本地细腻绣工结合,或能令人眼前一亮。再者,可否专攻某一类需求?譬如,专做文人雅士喜爱的扇套、屏风画芯,或是闺阁女子钟意的精致香囊、手帕?做得精,做得专,口碑自然而来。”
柳如眉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这些是她从未想过的方向!她忍不住追问:“还有呢还有呢?”
苏墨白见她听得进去,便继续道:“其次,销路。依托柳家现有渠道确是便利,但亦需考虑,如此是否会将绣坊始终置于柳家羽翼之下,难以真正独立?且长途运输,绣品易损,成本亦会增加。或许…可先在清河本地及周边县城打开市场,建立口碑。亦可与一些信誉好的行脚商合作,让他们将绣品带去更远的地方贩卖,虽利润分薄,却胜在灵活,风险共担。”
“对哦!还可以这样!”柳如眉恍然大悟,觉得自己之前只想靠着家里,确实想简单了。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苏墨白神色稍正,“管理。小姐心善,欲为众姐妹谋生路,此乃好事。但一旦成为工坊,便需有规矩章程。工时、工量、质量标准、酬劳计算、乃至奖惩,皆需明晰公正。否则,初期或可凭热情维系,日久难免生出懈怠或龃龉,反而不美。小姐需知,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善心需有智慧驾驭,方能长久。”
这一番话,既有开阔的眼界(引入新样式),又有务实的策略(销路与管理),说得深入浅出,切中要害,完全超越了普通古董商的见识范畴。
柳如眉听得入了神,双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墨白,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她之前只觉得这家伙知识渊博,说话气人,却没想到他对做生意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而且说得条理清晰,句句在理,比家里那些只会唯唯诺诺的掌柜们强多了!
“苏先生!你…你怎么懂这么多?”她忍不住惊叹道,“你说得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苏墨白谦逊一笑,再次将原因归咎于经历:“走的地方多了,见的各式各样生意人也多了,听的看的,自然就杂了些。不过是拾人牙慧,纸上谈兵,让小姐见笑了。具体如何行事,还需小姐自行斟酌决断。”
“才不是纸上谈兵呢!”柳如眉立刻反驳,语气带着难得的佩服,“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对!尤其是那个‘独特之处’和立规矩!我明天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图样!还有立规矩…嗯…是得立规矩…”
她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小脸上满是认真和兴奋,之前那点矜持和尴尬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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