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黑狼部紧锣密鼓地磨砺爪牙之际,远在数百里外的金狼王庭,正迎来一场潜在的巨大风暴。
金狼王庭坐落于一片水草丰美的辽阔草原中心,巨大的金色狼头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无数白色的毡房如同珍珠般散落在碧绿的草毯上。中央那座最为宏伟、装饰着金银和猛兽头骨的王帐内,气氛却异常凝重。
金狼王额尔敦,一个年约五旬、身材雄壮、面容粗犷中带着精明的王者,正端坐在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宝座上。他手中捏着一卷染血的羊皮纸,正是影狼卫拼死带回来的“铁壁关布防图”及“内应计划”的抄本。下方,跪着几名风尘仆仆的影狼卫,以及……被他们“救”回来的新月。
新月此刻显得有些狼狈,衣衫在“逃亡”过程中被荆棘划破了几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惊惶,以及一丝残留的倔强。她低垂着眼眸,按照青瓷事先反复叮嘱的说辞,陈述着自己的“身份”——胤朝铁壁关副将之女,因父亲不满朝廷腐败,欲献关投诚北漠,却因行事不密被忠于朝廷的守将察觉,父亲被杀,她携带真正的布防图和父亲与北漠联络的信物拼死逃出,本想投靠距离最近的黑狼部,却遭遇内讧……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叙述却条理清晰,细节详实,尤其是关于铁壁关内部兵力布置、换防时间、粮草囤积点,甚至几位主要守将的性格癖好,都说得有模有样。这些都是青瓷根据缴获的胤朝军报和地理志,结合逻辑推演,精心编织的“真相”。
额尔敦静静地听着,那双如同苍狼般的眼睛锐利地审视着新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他身边,一位穿着繁复萨满服饰、脸上涂着油彩的老者,也半眯着眼睛,手中盘着一串骨珠,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你说你是赵谦之女?”额尔敦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有力,“有何凭证?”
新月从怀中取出一枚半块虎符和一块染血的玉佩,这是青瓷利用道术和缴获的胤朝器物伪造的,几乎可以乱真。“这是家父的贴身信物,以及……调动关内一支伏兵的半块虎符。另外半块,在家父心腹手中,约定信号一起,便可里应外合。”
额尔敦接过东西,仔细查看,又递给旁边的萨满。老萨满将骨珠贴在玉佩上,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对额尔敦微微颔首,表示未感知到明显的谎言或法术伪装。(这得益于知微的“惊魂符”巧妙地模拟了真实物品的气息,并干扰了探测。)
“黑狼部又是怎么回事?”额尔敦继续追问,目光如炬。
新月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愤恨:“那黑狼部的赫连屠,狼子野心!他不想将功劳和……和我献给大王,想独占情报,甚至杀了我灭口,嫁祸给金狼部,挑起争端!若非……若非那位叫不动的勇士拼死相护,以及影狼卫的诸位及时赶到,我早已……”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身体微微摇晃,脸色苍白,仿佛回忆起当时的惊险仍然后怕不已,太阴之体让她对情绪的模拟远超常人,那种劫后余生的脆弱与恐惧表现得淋漓尽致。
帐内一时寂静。几位金狼部的将领交头接耳,有人面露兴奋,认为这是天赐良机;有人则眉头紧锁,觉得太过巧合,恐防有诈。
“大王,”一位满脸虬髯的将领出列,“铁壁关乃胤朝屏障,若真能里应外合拿下,我金狼部骑兵便可长驱直入,胤朝万里富庶之地,尽在掌中!此乃长生天赐予我部的荣耀!”
另一位较为谨慎的将领则道:“大王,此事蹊跷。那黑狼部赫连屠向来桀骜,但公然杀害我部监军,抢夺人证,未免太过猖狂。而且这女子来历……还需详查。”
额尔敦手指敲击着宝座扶手,目光再次落在地图和那半块虎符上。铁壁关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若能拿下,不仅意味着无尽的财富和粮食,更意味着他额尔敦将成为北漠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相比之下,黑狼部的那点异动和赫连屠的野心,似乎反而成了佐证这情报真实性的旁证——若非真有巨大利益,赫连屠何必冒险与金狼部撕破脸?
风险和收益在他心中激烈权衡。最终,开疆拓土的巨大诱惑,以及影狼卫带回的“亲眼所见”和萨满的初步判断,压倒了那份谨慎。
“传令!”额尔敦猛地站起身,声音响彻王帐,“召集各部勇士,集结王庭精锐!三日后,兵发铁壁关!”
“是!”帐内众将齐声应诺,声震穹庐。
新月低垂的眼眸中,一丝几不可察的光芒闪过。鱼,终于咬钩了。
然而,就在额尔敦准备详细部署进军路线时,那名老萨满却缓缓起身,走到新月面前,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小姑娘,你身上……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很纯净,也很冰冷。不像寻常武家之女。”
新月心中微凛,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惊惶与脆弱,怯生生地道:“我……我自幼体弱,家中曾请方士调养,或许……是服食过什么丹药的缘故?”
老萨满不置可否,只是伸出枯瘦的手,似乎想触碰新月的额头,进一步探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新月腕间那隐匿的“惊魂符”在知微的远程感应下微微发热。她立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仿佛承受不住萨满的威压或者触动了某种旧伤,直接“昏迷”了过去。
帐内顿时一阵忙乱。
额尔敦皱了皱眉,挥挥手:“带下去,好生看管,让巫医瞧瞧。”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即将到来的大战吸引,对于新月身上那点“异常”,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暂时被忽略了。
新月被两名侍女扶了下去。老萨满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王庭的战争机器,已经轰然启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遥远的黑狼部营地,站在了望台上的顾倾城(青瓷),仿佛心有所感,抬眼望向金狼王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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