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亚瑟为大学的蓝图而奔走时,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澳大利亚最古老的经济命脉——羊毛产业中,悄然酝酿。
羊毛产业持续了数年的繁荣,导致了劳动力成本的上升。而另一边,来自南美和南非的羊毛竞争,则让国际市场上的羊毛价格,出现了下跌的迹象。利润空间的压缩,让那些养尊处优的牧场主们,感到了压力。
他们决定,将压力,转嫁到最底层的剪羊毛工人身上。
牧场主联盟单方面宣布,将撕毁之前与剪羊毛工人工会签订的协议,引入非工会成员的廉价劳工,并降低剪羊毛的工资。
这个决定,立刻点燃了工人们的怒火。剪羊毛是一项极其艰苦的体力劳动,工人们常年在尘土飞扬的剪毛棚里,忍受着高温和恶劣的环境。工会,是他们争取自身权益的唯一依靠。牧场主的行为,无异于砸掉他们的饭碗。
一场席卷整个东澳大利亚的大罢工,就此爆发。数万名剪羊毛工人,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走出剪毛棚。他们组织起自己的纠察队,在各个牧场之间游行,阻止那些廉价劳工进入。
冲突,很快就发生了。一些牧场主雇佣了武装护卫,与罢工工人发生了流血冲突。整个内陆地区,陷入了一片混乱和对立之中。羊毛的收购和运输,完全停滞。作为殖民地经济支柱的羊毛产业,在一夜之间,陷入了瘫痪。
牧场主们立刻向政府施压。他们要求政府,动用军队和警察,去镇压罢工,逮捕那些闹事的工会领袖。在他们的观念里,这是处理劳资纠纷,天经地义的方式。
这把火,最终还是烧到了亚瑟的脚下。这让他陷入了一个极其困难的境地。
如果他选择镇压,动用军队,那无疑是站到了全体劳动者的对立面。他之前在民众中建立起的亲民形象,将毁于一旦。《澳洲先驱报》所宣传的那个公平的澳大利亚,也将成为一个笑话。
但如果他选择支持工人,那更是不可想象。这等同于向整个澳大利亚最有权势的阶级——牧场主阶级,公开宣战。在这个时代,罢工被视为一种颠覆社会秩序的叛乱行为。女王的孙子,去支持叛乱,这个消息传到伦敦,足以让他立刻被免职。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看他如何处理这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危机。
在总督府的紧急会议上,几乎所有的殖民地官员,都建议亚瑟采取强硬措施。
“殿下,必须立刻恢复秩序!”一位内政官员激动地说,“羊毛是我们经济的生命。再这样下去,整个殖民地都要破产了!”
亚瑟没有立刻表态。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了,他才开口。
“先生们,秩序,当然要恢复。但秩序的恢复,不应该依靠武力和监狱。那只会埋下更深的仇恨。我们需要的,是找到问题的根源,并解决它。”
他转头,看向布里奇斯上校:“上校,我命令你,将邓特伦军校的第一期学员,派往罢工最激烈的地区。但他们的任务,不是去镇压工人,而是去维持治安,将冲突的双方,隔离开来,避免更多的流血事件。”
然后,他又看向马歇尔教授:“教授,我需要你,立刻组建一个皇家仲裁委员会。委员会的成员,包括牧场主联盟的代表,剪羊毛工会的代表,以及由你挑选的,立场中立的经济学家和法律专家。”
“这个委员会的唯一任务,”亚瑟的语气,不容置疑,“就是坐下来,谈判。搞清楚双方的核心诉求,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公平的解决方案。在谈判结果出来之前,罢工和引入廉价劳工的行为,都必须暂停。”
这个决定,让在场的所有官员,都目瞪口呆。用谈判,而不是用暴力,来解决罢工?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殿下,这不可能!”牧场主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派出代表,冲进总督府,对着亚瑟咆哮,“我们绝不可能和那些暴民坐在一起谈判!他们必须无条件复工!”
亚瑟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老人,平静地说:“先生,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您拒绝合作,那么,我们将不得不重新评估您的商业合同,国家铁路,也可能会考虑,改变某一段经过您家族牧场的路线。”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却又无比有效的威胁。牧场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牌,来让他这个旧时代的王者屈服。
最终,在亚瑟的强力干预下,剑拔弩张的双方,极不情愿地坐到了谈判桌前。
一场关乎这个国家未来劳资关系模式的艰难博弈,就此展开。这比修建一座工厂,要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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