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笼罩着连绵的黑云山。在张彪一行的“护送”下,陈远等人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昨夜的冲突仿佛被暂时遗忘,但无形的隔阂与警惕,如同这山间的湿冷空气,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山路愈发险峻,许多地方仅容一人通过,一侧是湿滑的岩壁,另一侧就是云雾缭绕的深涧。张彪手下的人对此显然轻车熟路,而陈远的队伍则走得小心翼翼,尤其是带着妇孺,速度不免慢了下来。几个土匪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被张彪用眼神制止了。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道险要的关隘。两座天然的石峰如同门户般耸立,中间用粗大的原木和石块垒起了一道简陋却坚固的寨墙,墙上设有箭楼,几个手持弓箭的喽啰正警惕地向下张望。
“开门!是我,张彪!”张彪朝上面喊了一嗓子。
寨门吱呀呀地被推开,露出了后面更为广阔的山坳。陈远放眼望去,只见山坳里依着地势,错落搭建着数十间简陋的茅屋和木棚,中央有一片较大的空地,插着一面脏兮兮、看不清图案的旗帜。空地上,一些衣衫褴褛的土匪正无所事事地晒太阳、擦拭武器,或聚在一起赌博喧哗。整个寨子显得杂乱而充满野性。
这就是黑云寨。一股浓郁的汗臭、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张彪带着陈远等人径直走向山寨中央那座最大的木屋,那里想必就是寨主所在。
“在这儿等着。”张彪吩咐了一句,自己掀开兽皮门帘走了进去。
门外,陈远和他的队伍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空地上所有的土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审视、不屑、贪婪,各种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射过来。尤其是看到他们队伍中那几个妇人,以及赵铁柱等人背上明显是制式的弯刀和弓箭时,不少土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低声交头接耳。
“彪哥从哪儿弄来这么一群肥羊?”
“看那几个娘们……”
“那刀不错啊……”
充满恶意的议论隐隐传来,赵铁柱等人紧张地围成一圈,将妇孺护在中间,手握紧了武器。陈远面色平静,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将几个目光最不善的土匪记在心里。
没过多久,张彪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干瘦、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眼珠浑浊,透着精明与算计,穿着一身相对干净的长衫,与周围彪悍的土匪格格不入。
“这位是寨主爷麾下的钱先生,”张彪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寨主爷正在歇息,寨里的大小事务,钱先生都能做主。”
钱先生捋着山羊胡,眯着眼将陈远一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尤其在那些武器上停留良久,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尖细:“就是你们,杀了两个契丹游骑?”
“侥幸。”陈远不卑不亢地回道。
“嗯,”钱先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听张头领说,你们想入伙?”
“是张头领盛情相邀,”陈远纠正道,“我等只为求一条活路。”
钱先生嘿嘿一笑,也不计较措辞:“活路,寨子里有。不过,黑云寨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想入伙,就得按规矩来。”
他顿了顿,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第一,所有随身财物、兵器、马匹,一律上交公中,由寨子统一分配。”
此话一出,陈远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武器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交出武器,等于任人宰割!
陈远眉头微皱,但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问道:“第二呢?”
钱先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第二,纳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陈远心中一震,这是要将他们彻底绑上贼船,断绝后路。
“不知这投名状,是何物?”陈远沉声问。
钱先生似乎早有准备,指向山寨西面:“往西三十里,有个‘小王庄’。庄主王扒皮,为富不仁,平日里没少给咱们寨子添堵。寨子里最近缺粮,你们去,从他庄上‘借’点粮食回来。不多,五十石即可。”他特意在“借”字上加重了语气。
“记住,是你们自己去。”钱先生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限时三日。成了,你们便是黑云寨的兄弟,兵器自然会还给你们使用。不成……嘿嘿,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外面是契丹游骑和饿殍遍野的荒野,回去就是死路一条!这分明是逼他们去抢,去杀人放火,用血淋淋的行径,斩断他们与过去那个“良民”身份的最后一丝联系!
张彪站在钱先生身后,面无表情,显然对此早已默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远身上。赵铁柱等人脸色发白,他们大多是老实农户或溃兵,打契丹是保家卫国,可要去劫掠同为汉人的村庄……
陈远沉默着。他深知这是考验,也是陷阱。答应了,他们就将彻底沦为土匪,心灵背负上沉重的枷锁,而且以他们这二十多号人,去攻击一个有准备的庄子,凶多吉少。不答应,立刻就会被赶出山寨,失去这唯一的庇护所,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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