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地如其名,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怪石嶙峋仿佛幽冥鬼怪张牙舞爪。稀薄的月光勉强照亮狭窄的谷底,黑暗中不时掠过几点绿莹莹的幽光,那是饥饿狼群在岩缝间窥伺。寒风穿过隘口,发出如同冤魂哭泣般的尖啸,将肃杀与凄惶刻入骨髓。
陈远带着仅存的七名队员,借着夜色的掩护,在谷中艰难潜行。每个人都已达生理极限,伤口在寒冷和颠簸下阵阵灼痛。张彪肩头折断的箭杆随着步伐微微颤动,草草包扎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让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
“头儿,歇……歇口气吧,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一名战士嗓音干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哀求。
陈远停步,目光扫过一处背靠三面石壁的凹陷地带。“在此休整一刻。两人警戒,其余人处理伤口,进食饮水。”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稳定,像磐石般安住了众人几近溃散的心神。
队员们沉默地执行命令,取出冰冷的干粮和皮囊,动作僵硬麻木。白水泊的血火、同伴临死的惨嚎、亡命奔逃的窒息感,仍如影随形。
陈远靠坐在冰冷岩壁上,闭目调息,耳廓微动,捕捉着风中的每一丝异响。那个神秘的手势,以及那名出手狠辣、行动果决的“亲卫”,在他脑中不断回放。是友?是敌?是某个反契丹的隐秘组织,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连环套?
就在众人精神稍有松懈的刹那,侧上方一块风化的巨岩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碎石滚动声。
“谁?!”警戒的战士瞬间弓满如月,箭镞直指声源。
所有人如触电般弹起,刀兵出鞘,将陈远护在中心,紧张地望向那片浓郁的黑暗。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岩石后传来,用的是带着幽州腔调的汉话:“五指微曲,如鹰探爪。”
陈远心头剧震,这正是那手势对应的暗语!他压下身边战士的弓臂,沉声回应,同时右手在身前隐蔽地做出完整手势:“拇指内扣,定鼎中原。”
岩石后,一个黑影缓缓现身。依旧穿着契丹亲卫的皮甲,但头盔已除,露出一张风霜刻蚀、线条刚硬的中年面孔,眼神如鹰隼,锐利地扫过陈远一行人。
“你们胆子不小,敢在述律斤的老巢放那把火。”那人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他缓步靠近,在距离三丈外停步,目光锁定陈远,“你就是陈远?那个让耶律斜轸和赵青都睡不安稳的黑云寨主?”
“是我。”陈远坦然承认,目光与之正面交锋,“阁下是?”
“名号不足挂齿,”中年人摆了摆手,“唤我‘老鹰’即可。我隶属‘燕云台’。”
燕云台?陈远心中凛然。这是一个游走于阴影中的组织,传闻由前朝遗忠、抗契义士及江湖能人组成,专司对抗契丹,刺探机密,营救同胞,在燕云之地根基深厚,行踪飘忽,连契丹高层都深感头痛。
“原来是燕云台的义士。”陈远抱拳,心中戒备稍减,却未全消,“白水泊援手之情,陈远铭记。”
“不必言谢,”老鹰语气依旧平淡,“助你,只因你们所为,契合燕云台宗旨。搅乱契丹腹地,耗其元气,正是我等所愿。况且,”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赵青欲借契丹之刀杀你,我们岂能让他如愿?”
“赵青……”陈远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芒闪烁,“他究竟意欲何为?黑风隘的陷阱,可是他布下的?”
“何止黑风隘。”老鹰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小卷鞣制过的羊皮,抛给陈远,“这是我们从耶律斜轸处截获的密信抄件,虽不完整,已可见其狼子野心。”
陈远接过,就着微光快速浏览。羊皮卷上字迹潦草,显是匆忙抄录,但关键信息触目惊心:
“……青已表投诚之意,愿献陈远及黑云寨以取信……求晋国横海军节度使位……希崇疑其诈,令其自证……黑风隘事,乃青纳投名状……”
“……契丹许青,若助我平黑云山,得火药秘法,则默许其据沧景,为我藩屏……”
信息如惊雷炸响!陈远瞳孔收缩,瞬间贯通了所有关节。赵青此人,竟如此狡诈狠毒,同时向晋国张希崇和契丹耶律斜轸两面示好!他假意投晋,张希崇老辣不信,逼他交出陈远的人头作保(黑风隘陷阱)。与此同时,赵青又暗通契丹,承诺助其剿灭黑云寨、夺取火药,以换取契丹支持他割据一方(横海军节度使)!
好一个左右逢源!好一条毒计!
“原来如此……”陈远将羊皮卷紧紧攥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赵青不仅要借刀杀人,更要踩着黑云寨的尸骨,铺就他自己的野心之路。
“还有一个消息,”老鹰的声音将他从翻涌的怒意中拉回,“耶律斜轸对白水泊之乱极为震怒,已派麾下悍将萧天佑,率‘铁鹞子’精骑千人,封锁了黑云山对外要道,同时……他似乎已明确知晓,黑云寨掌握着一种‘能发雷霆之火’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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