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的大纛（dào）！”
哨兵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丧钟敲响在刚刚因获得粮食而升起一丝希望的黑云寨上空。砺锋堂内，刚刚还因劫粮成功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冻结，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石敬瑭！这个名字代表的不是赵青之流的土匪军阀，而是手握重兵、雄踞一方、连契丹和晋朝廷都要谨慎对待的强藩！他的突然到来，其威胁程度远超赵青百倍！
陈远一个箭步冲出砺锋堂，疾奔至西侧寨墙，举目远眺。只见西边蜿蜒的山道上，尘头大起，旌旗如林，衣甲鲜明的军队如同一条钢铁巨蟒，正缓缓向着黑云山主寨方向推进。中军那杆高大的“石”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看这阵势，兵力至少数千，而且是装备精良、阵型严整的正规边军！
“他怎么会来？为了矿坑？还是……为了那半卷图谱？”刘擎天声音干涩，独眼中充满了绝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远心脏狂跳，但越是危急，他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石敬瑭选择在这个时机出现，绝非偶然。
“传令！”陈远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全军戒备！所有能动弹的人，都上寨墙！檑木滚石，全部就位！快！”
整个黑云寨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高速运转起来。刚刚卸下粮食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大难临头的恐慌。妇孺被紧急疏散到后山秘洞，所有能拿动武器的男人，无论老兵还是新募的流民，都被驱赶上寨墙，尽管他们中的许多人连弓都拉不开。
陈远站在最高的望楼上，死死盯着山下不断逼近的军队。他发现，石敬瑭的军队并未立刻展开进攻阵型，而是在距离寨墙约三里外的一处开阔地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挖掘壕沟，设立哨塔，动作娴熟，秩序井然。
这不像要立刻强攻，更像是一种……长期的围困和威慑。
“寨主，他们这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啊。”老鹰面色凝重，“把我们彻底困死在这里。”
“恐怕没这么简单。”陈远目光锐利，他注意到，石敬瑭军阵侧翼，分出了一支约五百人的部队，径直朝着东南方向——赵青黑虎军驻扎的坞堡方向开了过去！
不久后，那边隐约传来了短暂的号角声和一阵骚动，但并未爆发大规模战斗。很快，那支石家军便返回了本阵，而赵青的坞堡方向，则彻底偃旗息鼓，再无动静。
“赵青……被收编了？还是……被驱逐了？”刘擎天难以置信。
陈远心中雪亮。石敬瑭这是先易后难，顺手清理了赵青这个不稳定因素，既剪除了黑云寨可能的外援（虽然赵青是敌人，但混乱中对石敬瑭也是麻烦），也彻底堵死了黑云寨从那个方向突围的可能。好高明的手段，好强的掌控力！
就在寨中人心惶惶之际，石敬瑭军中一骑快马奔出，直至寨墙一箭之地外，马上骑士高声道：
“奉河东节度使石帅钧旨！寨中主事者出来答话！”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陈远深吸一口气，示意打开寨门（仅容一人通过），自己独自一人，大步走了出去。刘擎天和老鹰想要跟随，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来到那骑士马前，陈远昂首而立，不卑不亢：“黑云寨陈远，不知石帅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那骑士是个中年军官，面容冷峻，打量了陈远几眼，扬声道：“陈寨主，石帅有令，黑云寨私藏前朝禁物，勾结匪类，滋扰地方，罪责难逃！然石帅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特许尔等一条生路——即刻打开寨门，交出所有兵器、粮草及私藏之禁物，全体寨民下山接受整编安置，可免一死！负隅顽抗，大军破寨之日，鸡犬不留！”
果然是冲着“东西”来的！而且不仅要东西，还要彻底瓦解黑云寨的武装和人口！
陈远心中怒火升腾，脸上却不动声色：“将军明鉴，我黑云寨皆是避祸求活的苦命人，从未私藏什么禁物，更不敢与石帅为敌。所谓勾结匪类，实乃赵青屡次相逼，我等自卫而已。石帅若要粮草，我等愿献出部分，只求石帅能给寨中老弱一条活路。”
那军官冷哼一声：“陈寨主，休要狡辩！矿坑之事，尔等心知肚明！石帅耐心有限，给你们一日时间考虑。明日此时，若不见尔等束手出降，休怪我军铁蹄无情！”
说罢，不再理会陈远，调转马头，返回军阵。
陈远看着那军官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远处连绵的军营和如林的刀枪，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石敬瑭的准备如此充分，态度如此强硬，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所谓的“一日考虑”，不过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是为了进一步摧垮寨中的抵抗意志。
他缓缓走回寨中，沉重的寨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所有弟兄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询问和绝望。
“寨主……我们……怎么办？”一名年轻士兵声音颤抖地问道。
陈远环视着一张张惶恐、疲惫却又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脸。投降？交出一切，任人宰割？他陈远做不到！黑云寨的弟兄们也绝不会答应！这是他们最后的家园！
可是，不投降，又能如何？面对数千精锐边军，黑云寨这点微薄的力量，如同螳臂当车。
难道……真的要走那最后一步险棋了吗？
他想起了凌素雪，想起了那枚“聆雪令”。三年之期未至，但石敬瑭这等势力，会卖“听雪楼”面子吗？恐怕未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后山的方向，那个因为古代机械崩塌而变得更加危险和未知的矿坑入口。也许……那里还藏着最后一线，谁也无法预料的机会？
就在他心念电转，权衡着所有可能和不可能的选择时，老鹰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压低声音道：
“寨主，后山负责警戒的兄弟报告……说看到……看到几个灰衣人，出现在了石敬瑭的大营之外，而且……被客客气气地迎了进去！”
陈远瞳孔骤然收缩！
天工苑玄机……竟然和石敬瑭搅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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