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格外清晰可怖的噩梦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便如同附骨之疽,悄然盘踞在涂山暮的心底。
即便在阳光灿烂的白日,与小白狐嬉戏玩闹时,或是全神贯注于容容姐教导的课业中,那噩梦残留的冰冷碎片——金铁交鸣的锐响、压抑痛苦的闷哼、以及那蚀骨的孤独感——仍会如同潜藏的暗流,在不经意间翻涌上来,带来一阵短暂却真切的心悸与恍惚。
这种感觉让他不安,甚至有些害怕独自待在过于安静的地方。
仿佛一旦寂静下来,那些可怕的声音和感觉就会从记忆的缝隙中钻出,将他重新拖回那个黑暗冰冷的世界。
然而,他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奇特的“避风港”。
那便是大当家涂山红红沉睡的静室之外。
静室位于涂山深处,环境清幽,少有人至。
巨大的白玉石门紧闭着,上面流转着古老而强大的守护符文,隔绝内外。平日里,除了容容和雅雅定期前来查看、维护阵法,几乎不会有其他访客。
不知是从哪一次下意识地踱步至此开始,涂山暮发现自己站在那扇冰冷的石门外时,心中那份莫名的焦躁与寒意,竟会奇异地平复几分。
于是,他来得越来越频繁。
有时,他只是在静室外那片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石阶上,寻个角落安静地坐下。
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膝盖,将小小的身子蜷起来,碧色的眼眸望着那扇紧闭的石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此处的宁静。
这里的安静,与他房间里的安静截然不同。
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充满了某种庞大而温和存在的“活”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温暖的的气息。
那气息如同冬日里投射在雪地上的一缕阳光,并不炽热,却带着能穿透骨髓寒冷的暖意;又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柱宁神香,清雅淡然,却能抚平灵魂的褶皱。
涂山暮知道,那是红红姐的气息。是纯质阳炎的力量,即便在其主人陷入漫长沉睡后,依旧有一丝最本源、最温和的残余,透过石门上的符文和阵法,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萦绕在这方寸之地。
这股温暖的气息,与他体内那源于生命与创造的木灵之力非但没有排斥,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与交融。
木灵之力感受到这股纯粹阳炎的暖意,如同幼苗渴望阳光般,自发地变得活跃而舒适,在他体内欢快地流淌,驱散着那些从噩梦中带来的、缠绕在灵魂深处的阴寒与死寂。
他清晰地感觉到,待在这里,那时不时袭来的心悸感会显着减轻,噩梦残留的冰冷杀意和孤独感,也像是遇到了克星,被这股无处不在的温和暖意一点点融化、中和。
灵魂中那股莫名的寒意,在这里找到了最有效的安抚。
这里成了他秘密的疗愈之地。
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开始对着那扇紧闭的石门,低声地说起话来。
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一点点犹豫,仿佛怕惊扰了门内沉睡的人,又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只有自己知晓的、笨拙的倾诉。
说的内容,大多是他日常里遇到的一些小小的烦恼和困惑。
“……红红姐,”他对着石门,小声地、磕磕绊绊地说道,“今天……容容姐教的算术……好难……暮儿算了很久……手指头都用上了……还是算不对……”
他皱着小鼻子,脸上带着真实的苦恼:“容容姐没有生气,还摸摸暮儿的头,说慢慢来……可是……可是暮儿看到容容姐那么忙,还要花时间教暮儿这么笨的孩子……”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和自卑。
有时,他也会说起别的。
“……雅雅姐今天的训练……好冷……暮儿的手都快冻僵了……不过暮儿没有哭哦!雅雅姐后来……还给了暮儿一小截冰冰的灵芝……”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会带上一点点小骄傲,但很快又低落下去,“……可是,月初哥哥看暮儿的眼神……还是有点奇怪……暮儿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他将那些无法完全向容容姐言说、或者觉得说出来会让容容姐更加担忧的细微情绪,都在这里,对着这扇不会回应、却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石门,小心翼翼地倾倒出来。
“……昨天晚上……又梦到不好的东西了……”他的声音变得更低,带着一丝恐惧后的脆弱,“好黑,好冷……还有很吓人的声音……醒来的时候,玉佩有点热热的……容容姐抱着暮儿,唱歌给暮儿听……暮儿才不怕了……”
他像是在做一个冗长而琐碎的汇报,又像是在进行一种自我安抚的仪式。将这些困扰他的“小事”说出来,仿佛就能将它们留在这石门外,被那温暖的纯质阳炎气息净化掉。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些稚嫩的倾诉,并非毫无回应。
每当他坐在石门外,低声絮语时,静室内,那躺在白玉床上、容颜绝美安详的涂山红红,周身那庞大而温和的妖力,似乎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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