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闻讯赶来时,香菱已经疼得站不起来,胳膊上的淤青紫得像茄子,嘴角的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薛姨妈看着心疼,刚想说“这孩子也是可怜”,就被追来的夏金桂抢了话头:“母亲,您可不能偏心!这丫头挑拨我和爷们的关系,若是今日不治她,将来她还敢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夏金桂说着就往地上一跪,哭得肝肠寸断:“我娘家在江南也是有头有脸的,如今在薛家受这般委屈,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薛蟠见夏金桂哭,更觉得自己打得对,指着香菱骂:“再敢胡言,我打断你的腿!”
从那天起,香菱成了薛府的“罪人”。丫鬟们见她失宠,也敢对她呼来喝去——扫地的婆子让她帮忙挑水,洗衣的丫鬟把最脏的被褥丢给她,连门房的小厮都敢在她路过时吹口哨。薛姨妈虽偶尔会让莺儿偷偷给她送点伤药和馒头,却从不敢公开护着她;薛宝钗来看过她一次,看着她胳膊上的伤,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忍忍?凡事多让着点奶奶,自然就少些是非。”香菱抬起头,眼里满是不解:“宝姑娘,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忍?”薛宝钗被问得一怔,随即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在这府里,对错不重要,安分才重要。”
夏金桂的第二记杀招,是用无休止的苛待,一点点磨掉香菱的生命力。她把府里最粗重、最肮脏的活计全派给了香菱:凌晨天不亮,别人还在睡梦里,香菱就得去井边挑水,寒冬的井水冰得刺骨,她的手冻得开裂,血珠渗进木桶的木纹里;正午的大太阳下,她要在晒谷场翻晒粮食,汗水顺着脸颊流进眼里,疼得她睁不开眼,却不敢停歇——夏金桂会让丫鬟盯着她,稍有怠慢就是一顿打骂;到了晚上,她还要去河边洗衣服,河水结着薄冰,她得用石头砸开冰面,把冻得僵硬的手伸进水里,搓洗薛蟠和夏金桂的绸缎衣裳。
有一次,香菱挑水时脚下一滑,摔在结冰的石板路上,水桶滚出去老远,水洒了一地。夏金桂得知后,让丫鬟把她拖到院子里,逼着她跪在碎瓷片上,从晌午跪到天黑。寒冬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脸上,膝盖被瓷片扎得鲜血淋漓,她却望着杂房窗台上的那株菱角,咬紧了牙关。那是她从藕香榭偷偷采来的种子,用一个破碗装着泥土种下的,如今长出了细细的嫩芽,像极了她五岁时在姑苏莲池边见过的新荷。她想,只要这菱角能活下去,她就能活下去。
可夏金桂不会给她活下去的希望。她见香菱在这样的苛待下还没垮掉,反而对那株菱角上心,就趁香菱去挑水时,故意把破碗打翻,踩烂了刚长出的嫩芽。香菱回来时,看到满地的碎瓷和烂泥,终于忍不住哭了。她蹲在地上,一点点把那些被踩碎的芽尖捡起来,埋在院子的角落里,嘴里喃喃地说:“别怕,我护着你。”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在诗稿上写下了“苦”字,不是“莲心苦”,是“人比莲心更苦”。
最狠毒的是夏金桂的第三记杀招——诬陷。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夏金桂得了风寒,咳嗽不止,夜里总说胡话。她眼珠一转,就想出了一条毒计。她让贴身丫鬟偷偷做了一枚扎满银针的小人,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然后趁香菱给她送药时,把小人藏在了香菱的枕头下。第二天一早,她就“疼得”满地打滚,哭喊着:“定是有人用魇魔法害我!我的五脏六腑都像被针扎一样!”
薛蟠立刻派人去查,很快就在香菱的枕头下搜出了那枚小人。“好你个毒丫头,竟敢用妖法害我媳妇!”薛蟠气得脸色铁青,一脚把香菱踹翻在地,扬手就要打。香菱爬起来,跪在薛姨妈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老夫人,我没有!是她陷害我!我从五岁被拐到薛家,从来没做过坏事,您不能信她的话!”她从怀里掏出那本磨破了的《王摩诘诗集》,翻开扉页,指着上面用针尖刻的“英莲”二字:“这是我爹教我写的名字,我是甄士隐的女儿,我不是歹人!”
薛姨妈看着那两个稚嫩的字,又看了看香菱腕上的疤痕,犹豫了。她知道香菱的身世,也知道这孩子性子柔弱,可魇魔法在当时是大忌,传出去会毁了薛府的名声。夏金桂见薛姨妈犹豫,立刻哭喊道:“母亲,您若是护着她,我就死在您面前!”她说着就往柱子上撞,被薛蟠一把拉住。薛蟠对薛姨妈说:“娘,这丫头留不得,不如卖给人牙子,送得远远的,省得再惹祸。”
就在香菱以为自己又要被转手买卖时,薛宝钗赶来了。她拿起那枚小人,仔细看了看针脚,对薛姨妈说:“母亲,这小人的针脚细密,用的是江南的绣线,香菱平日里做粗活,手指粗笨,断断绣不出这样的活计。而且她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哪有时间做这个?”她又看向夏金桂:“嫂子,香菱性子怯懦,从来不敢与人结怨,您是不是弄错了?”夏金桂见薛宝钗拆穿她,气得说不出话,只能躺在床上哼哼。薛姨妈也觉得事有蹊跷,便暂时打消了卖香菱的念头,却还是把她关在了杂房里,不许她再踏出院子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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