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罗曼，而是一个成熟的一方霸主。
而眼下的这场战争，和他想象中的乱世称雄完全不一样。
他的想象多少还带着点少年人臆想中的快意恩仇，旌旗招展的豪迈，顶多再加上些风霜疲惫。
可眼前这一幕，没有丝毫豪迈，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生存搏杀。
每一次挥枪，每一次格挡，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罗曼身上的煞气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那不是修炼得来的威压。
而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后，浸入骨髓的杀伐之气。
他的妹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或者说，是在怎样炼狱般的境地里，才被硬生生磨成了这样？
而拥有力量的她，又为何甘愿在这样的境地里厮杀？
一股尖锐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恐慌猛地攫住了罗晏的心脏。
他以为解了毒，带她离开，一切就能回到过去。
可现在一看，哪里还能回到过去？
罗曼好不容易打下了这么大一片地盘，她真的会愿意放下一切和他走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冰水浇头，让他从重逢的炙热中骤然冷却下来。
他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找到她，带她走，是最好的选择。
可现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想要给予的，或许并不是她想要的。
他所以为的仙境，对她而言，或许只是一个不该出现的选项。
以罗晏对罗曼的了解，她不可能放下这用命搏来的城池。
那些誓死追随她的部下以及这片她正在奋力搏杀守护的土地。
罗晏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局面被控制得很快，晨光微露的时候，所有敌军死的死，捆的捆，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罗曼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坐在一棵倒下的树上喘息。
阿单将弓箭背在背上，对着罗曼下跪抱拳：“主公，是属下无能，竟惊动主公来援。”
阿单呼吸也有些不稳，一直奋力搏杀了一晚上，整个人也累得不轻。
罗曼摆摆手：“你还是起来好好歇歇吧。”
“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非你一人能够解决。”
阿单低头应是，起身自然地坐到了罗曼身边。
她没有开口询问罗曼现在的身体情况，更没有询问罗曼为什么好了。
罗曼休息了大概一刻钟，看向罗晏的方向笑着挥了挥手。
罗晏心下一松，也朝罗曼挥了挥手：“我们去她书房等她吧。”
说完话，和宁无毁身形一闪，就没了人影。
罗曼缓过一口气之后，目光扫过下方或站或坐，伤痕累累却眼神发亮的将士们。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很清晰：“我们守住了！”、
简单的五个字，让所有幸存者的胸膛都猛地挺起。
甚至有人哭着笑着拍起掌来。
罗曼继续道：“从今天起，告诉西北每一个人。”
“想啃下我们这块骨头，就得做好被崩碎满口牙的准备！”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白的宣告，却让底下的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又带着血性的吼声。
疲惫仿佛被这一刻的激昂驱散了不少。
罗曼脸上露出笑容：“收拾收拾各自回营，过个几天，论功行赏！”
她的声音沙哑而又高昂，深深烙印在每一个还活着的人心上。
说完话，她起身将在她开口说话时，再次跪下的阿单给拉了起来：“我的将军，请帮着我处理战后的事情吧。”
阿单抬头，对上罗曼的笑脸。
这张脸上因为沾染了血污有些脏，但是笑容在晨光下，却显得那般令人记忆深刻。
当阿单老了的时候，回想起来，也会不由得会心一笑。
罗曼骑马回到清河军驻地，一路长驱直入，到了院子里，才下了马。
马儿得到自由，自己去了马厩。
那边有食物吃，它还是记得的。
推开门，果然她就看到了罗晏还有跟随着罗晏的宁无毁。
她笑着对宁无毁点点头，又转向罗晏：“哥，你还没有介绍这位夫人给我认识呢。”
罗晏手上掐诀，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瞬间将罗曼笼罩。
罗曼只觉得身上一轻，那股黏腻腥臭的感觉眨眼消失不见。
连沉重破损的甲胄都变得干净清爽。
她惊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干净的手和衣物，又抬头看向罗晏：“哥，你这手段···还真方便。”
她笑了起来，这次轻松了不少，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叹和一点点对未知力量的好奇。
罗晏笑着道：“这位是我同门，我喊宁师叔，你也跟着这么喊吧。”
罗曼“哎”了一声，转头喊了一声：“宁师叔。”
宁无毁笑着“嗯”了一声，想给个见面礼，又不好拿出来。
她这里有的，全是修仙界的东西。
这些东西，就没有一个适合给罗曼用的。
最后，她只能将自己收着的一块极品灵石给了罗曼：“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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