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又落了下来，比清晨更细，像牛毛似的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林辰背着背包从公交车上下来，脚步有些虚浮 —— 祖地竹林里没找到新线索，倒是在返程时发现有人跟踪，他绕了三条街才甩脱，此刻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浸得发潮，怀里的竹简碎片硌着肋骨，隐隐发疼。
雨巷的青石板被洗得发亮，巷口老槐树的叶子垂着水珠，滴在林辰的肩膀上。他抬头看向书店，木质招牌上的裂痕还没修，“凡” 字缺角处沾了片槐叶，被雨水泡得发蔫，像在无声地提醒他昨夜的混乱。刚掏出钥匙要开门，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搪瓷碗碰撞的轻响。
“陈凡啊，可算回来了。”
张婶端着个白瓷碗走过来，碗沿冒着热气，混着瘦肉粥的香气，在雨雾里散开。她穿着藏青色围裙，围裙下摆还沾着面粉 —— 显然是刚在杂货店的小厨房煮完粥。“看你早上匆匆忙忙的，肯定没吃早饭，我特意多煮了点，你赶紧趁热喝。”
林辰愣了愣，接过碗时指尖碰到瓷壁，烫得他下意识缩了缩手。张婶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慢点，刚从灶上下来，还热着呢。你这孩子，怎么出去一趟脸色这么差？眼底全是血丝，是不是没休息好？”
粥里的瘦肉切得细碎，还撒了点葱花，是林辰小时候常喝的味道 —— 那时母亲忙书店的事，常托张婶帮忙照看他，张婶就总煮这种粥，说 “小孩子多吃瘦肉长力气”。林辰低头舀了一勺，温热的粥滑进喉咙，熨帖着疲惫的胃，眼眶却莫名发酸。
“没什么，” 他含糊地应着，“去郊区看个朋友，路上有点堵车。”
张婶却没接话，只是走到书店招牌下，伸手摸了摸那道裂痕 —— 是上次青蛇帮砸店时留下的，边缘的木屑还没清理干净。“这招牌还没修啊？” 她的声音轻了些，“上次那些地痞，看着就不像是普通收保护费的 —— 我在杂货店看着呢，他们手里的钢管都带着锈，却磨得发亮，像是经常用的，而且走的时候，还往巷口那辆黑色轿车里看，不像是自己人。”
林辰舀粥的手顿了顿。他没想到张婶观察得这么细 —— 巷口的黑色轿车，正是之前跟踪他的暗阁眼线的车。他抬起头，刚好对上张婶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担忧，像母亲看他受委屈时的样子。
“张婶，就是些小混混，我已经处理好了。” 林辰还是想掩饰，“以后不会再来了。”
“处理好了？” 张婶却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你别骗我老婆子了。昨天我去巷尾倒垃圾，听见那几个地痞在嘀咕‘赵哥让我们盯紧点’，还说‘要是他不识抬举，就把事情闹大’。我活了六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能让地痞喊‘哥’，还敢在江城这么横的，除了赵家，没别人了。”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张婶竟然听到了 “赵哥”—— 就是青蛇帮口中的赵家旁系赵磊。他看着张婶，突然发现她的围裙口袋里，露出一点黑色的边角，像是某种通讯器，但很快被她用手遮住，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擦围裙上的面粉。
“您……” 林辰刚想追问，张婶却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想牵连我们这些邻居，怕我们受连累。可你别忘了，这雨巷是我们一起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你小时候在我家蹭饭，苏晓总在你书店写作业，老王的孙子还跟着你学过认字 —— 我们不是外人。”
她顿了顿，伸手拍了拍林辰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让人安心的劲：“你要是真遇到难处，别硬扛。老王的儿子在派出所，能帮着打听点消息；李姐开服装店，认识些道上的人，能帮着盯盯动静；我老婆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杂货店的门随时为你开着，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先躲进来，我帮你挡着。”
林辰看着张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关切。他突然想起上一章在祖地收到的匿名短信 ——“祖地竹林，小心暗阁的埋伏”，当时他还疑惑是谁发的，现在看着张婶，心里突然有了个模糊的念头，却又不敢确定。
“张婶，谢谢您。” 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其实我……”
“你不用说。” 张婶打断他，笑着指了指他的背包，“我看你这背包鼓囊囊的，不像是去看朋友的，倒像是去查什么事。你要是信得过我，需要帮忙尽管说；要是信不过，也没关系，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书店好好的，雨巷也好好的。”
她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对了，苏晓今天还来书店找过你，说有本《诗经》想借，见你没在，就把书放在我那儿了，明天你去拿就行。还有，巷里的邻居们都知道你老实，上次地痞来闹，大家都想帮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 你别把自己关起来。”
张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雨还在落，白瓷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林辰站在书店门口，看着张婶的背影消失在杂货店的门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 有温暖，有愧疚，还有一丝疑惑。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粥，又摸了摸怀里的竹简碎片，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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