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木头！这里要开槽！斜切三十度！懂不懂什么叫三十度？就是这里！”
“猪油！把轴承给我浸透了！要滑得苍蝇都站不住脚！”
在叶玄的注视下，一场关于机械结构的“微创手术”开始了。
墨班并没有使用什么惊世骇俗的新材料，他用的全是军营里现有的东西。
但他加入了一些在这个时代看来极其精巧，但在后世却是基础物理常识的结构：
滑轮组：他利用几个简单的定滑轮和动滑轮组合，将拉动投石机所需的巨大拉力，分摊到了多股绳索上，原本需要二十人绞盘才能拉开的抛竿，现在十个人就能轻松搞定。
配重结构： 他在投石机的尾部增加了一个活动的巨大木箱，里面装满了石头，利用重力势能的释放来代替纯粹的人力弹射，极大地增加了初始动能。
齿轮咬合：最让叶玄惊叹的是，墨班竟然用硬木雕刻出了几个粗糙但咬合精准的木质齿轮，用来控制绞盘的锁定与释放。
叶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些缓缓转动的木质齿轮，看着滑轮组在绳索的牵引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那一刻，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
这些粗糙的木头齿轮，在他眼中渐渐变成了闪亮的钢铁，变成了蒸汽驱动的连杆，变成了未来轰鸣在大地上的工业巨兽。
“这就是工业的种子啊……”
叶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它一直就藏在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满身油污的工匠手里，他们缺的不是智慧，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被尊重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
第一架改装完毕的投石机，重新矗立在空地上，它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复杂。
“装弹！”墨班大喊一声，声音里透着疲惫却又无比亢奋。
一枚装满沙土（模拟火药重量）的陶罐被放进弹袋。
“放！”
随着墨班敲下扳机，巨大的抛竿并没有发出之前那种断裂声，而是伴随着滑轮组高速转动的轻微“嗡”声，猛地弹起！
“呼——！”
陶罐划出一道高耸而完美的抛物线，飞过天空，越飞越远，最终稳稳地落在了远处那座山丘的脚下。
距离，真的是之前的一倍！
而且，那根主梁纹丝不动，甚至连晃动都很小。
所有的反作用力，都被那些精巧的滑轮和配重箱完美地化解了。
全场寂静。
刚才还满脸不屑的工部郎中，此刻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好！！”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紧接着，整个工兵营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叶玄大步走到墨班面前。
此时的墨班，满脸木屑和汗水，正扶着投石机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憨厚而满足的笑容。
叶玄伸出手，当着所有百官和将士的面，重重地拍了拍墨班那沾满油污的肩膀。
“传孤军令！”
叶玄的声音洪亮，传遍全营：
“即日起，成立‘大周天工院’，位同六部！直接对孤负责！”
“墨班，任天工院首任院长，赐三品顶戴，享尚书俸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让一个瘸腿老卒当三品大员？
面对震惊的百官，叶玄指着墨班那双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又指了指那台沉默而强大的机器，大声说道：
“你们以为，大周的强大，在于朝堂之上的高谈阔论吗？在于那些华丽的文章吗？”
“不！”
“大周的强大，在于这些满手老茧，默默无闻，却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工匠手中！”
“他们才是大周沉默的脊梁！”
墨班颤抖着跪下，老泪纵横。
他做了一辈子的木匠，被人呼来喝去，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这双手，能被如此郑重地举起。
而这转动的齿轮也将从这一刻开始，推动着大周，向着那个名为“工业”的新时代，轰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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