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盛世蓝图
崇祯二十五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才进二月，护城河的冰就化得差不多了，风吹在脸上，也没了刀子似的劲儿，软绵绵的，带着点泥土解冻的潮气。紫禁城里的老柳树，憋了一冬的芽苞，眼看就要冒出嫩黄的点子。
可武英殿里，却感受不到半点春困。地龙烧得旺，窗户关得严实，空气里混着墨香、茶香，还有一股子绷紧了的严肃气儿。朱慈烺坐在上头，没看奏章，也没批条子，眼睛就盯着殿当中那幅巨大的《大明混一图》。图是新绘的，墨迹还没干透似的，上面标满了红红蓝蓝的圈圈点点。
底下坐着的人不多，可个个分量压手。左边是文班头儿，枢密使苏澜雪打头，后面跟着户部尚书钱谦益、工部尚书徐光启；右边是武班头儿，镇国公李定国领衔，靖国公王刚、兵部尚书姜镶依次排开。这几位，是大明朝如今顶梁的柱石。今儿个被叫到这儿，都知道不是来喝茶闲聊的——皇上要定调子了。
仗，打完了。北到黑龙江，东到苦兀岛，西边青海也安生了，南边的海疆，施老将军的舰队正巡弋着。可这打下来的江山，怎么收拾？往后这日子，怎么过？大家心里都揣着本账，也都有点没底。武官怕鸟尽弓藏，文官怕国库空虚，各有各的算计。
朱慈烺没绕弯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门见山：“今儿叫诸位来，没别的事。仗，算是告一段落了。往后，咱们这大明江山，该怎么走？都说说吧，畅所欲言。”
话音刚落，王刚就憋不住了，嗓门洪亮：“陛下！这有啥好说的？刀枪擦亮，马匹喂肥，兵练精了！北边西边那些鞑子，指不定啥时候又冒头，到时候，臣还能带兵给您平了他们！” 他这话，代表了一大批靠军功起家的武将心思，仗打顺手了，就怕天下太平，自己没了用武之地。
钱谦益一听，赶紧摆手，一脸苦相：“哎呀，靖国公！慎言，慎言呐！这仗可不能再轻易打了！您是不知道，户部的库底子，都快能跑老鼠了！这些年，北伐、西征、建水师，哪一样不是金山银海往里填？如今好不容易消停点，正该与民休息，恢复元气！再动刀兵，百姓负担不起，国库也支撑不住啊！” 他是管钱袋子的，最怕听到“打仗”俩字。
姜镶相对持重，捋着胡子道：“钱尚书所虑，亦是老成谋国之言。然王将军之忧，亦非无的放矢。武备不可一日松弛。臣以为，当区分缓急。对已归附之地，如漠南、青海，当以抚为主，驻精兵，通商贸，固其心；对西域准噶尔等潜在之患，则需保持威慑，陈兵边境，遣间探听，以备不虞。此乃居安思危之道。”
徐光启接过话头，他是务实派：“陛下，诸位大人。打天下靠兵马，治天下可就得靠这些了。”他指了指窗外，“水利要兴修，道路要通畅，漕运要理顺，各地驿站、粮仓要修复。这些都是根基。根基不稳，谈何盛世？工部已初步勘查，黄河、淮河几处险工，亟待加固；南北官道，多年失修，坑洼不平，亟需整饬。这些，都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都在为国谋划，实则背后是文武之争、收支之困。文官想省钱搞建设，武将要军费保地位。
朱慈烺静静听着，不置可否，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张大地图。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抬眼，看向一直沉默的苏澜雪：“苏卿，你怎么看？”
苏澜雪微微躬身，声音清晰平和：“陛下，诸位大人所言，皆有其理。然臣以为，论及盛世蓝图，不可偏废一端。武功与文治，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
她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轻点：“陛下请看，北疆、西域，地广人稀，部落杂处，若只靠刀兵威慑，终是扬汤止沸。需得屯田实边，移民垦殖，通商惠工，让其地之民，能安居乐业，得其利而感其恩，则边疆自固。此乃以武止戈，以文固本。”
她的手指移向中原和江南：“内地各省，历经战乱，百废待兴。需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澄清吏治。百姓富足了，国库才能充盈，才有力量支撑边疆、兴办大事。此乃固本培元。”
最后，她的手指划过漫长的海岸线：“东南海疆，贸易之利，关乎国计。需巩固水师，保护商路，设立市舶，管理贸易。水师强，则海疆靖；海贸通，则财用足。此乃开源活流。”
她转过身，面对众人：“故而，臣之浅见，未来施政，当文武并重，内外兼修。军事上，精兵简政，将有限的军费用在刀刃上，保持对主要战略方向的威慑和快速反应能力，而非维持庞大而无用的冗兵。内政上，与民休息，发展生产，此为根基。文化上，振兴科举，砥砺士风，选拔真正能治国安邦的人才。三者相辅相成，不可偏废。”
苏澜雪一番话，格局宏大，条理清晰，把看似矛盾的文武之争、收支之困，放在了同一个框架下，指出了一条协同发展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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