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张盛，”王胖子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本子，“写啥呢？神神秘秘的，情书啊？”他试图探头看。
张盛“啪”地一声把本子合上，塞进抽屉锁好，动作干脆利落。“没什么。课程笔记。”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切，谁信啊。”王胖子撇撇嘴，但也没再追问，“对了，上午两节高数，老陈头的课，要点名的，去不去？还是继续睡？”
“去。”张盛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诺基亚手机塞进口袋，又拿起一本《高等数学》教材，“现在就走。”
“这么积极？”王胖子有点惊讶，也赶紧抓起自己的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等等我！”
张盛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的光线比刚才亮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老宿舍楼特有的昏暗。他大步走着，王胖子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哎，你慢点！赶着投胎啊！”王胖子气喘吁吁。
张盛没有放慢脚步。他穿过长长的、充满生活气息和嘈杂声的走廊，走下有些陡峭、边缘磨损的水泥楼梯。推开沉重的、刷着绿漆的铁门，外面是九月初江州大学喧闹的清晨。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里是青草和湿润泥土的味道，混合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食物香气。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枝叶间筛下细碎的光斑。穿着各色T恤、背着书包的学生们三五成群，说笑着走向教学楼方向。自行车铃声叮当作响。篮球场上传来砰砰的运球声和呼喊。广播里播放着轻快的校园歌曲。
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属于青春校园的蓬勃气息。
张盛站在宿舍楼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抬起手，挡在额前，眯起眼望向远处初升的太阳。阳光透过指缝，有些晃眼。
巨大的孤独感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无人知晓他来自何方，背负着什么。但在这孤独之下，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伴随着心脏有力的搏动，正以前所未有的热度，在他年轻的胸腔里重新燃起、奔腾。
他放下手，眼神锐利地扫过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校园景象，然后迈开脚步，汇入涌动的人流，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
王胖子终于跟了上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喂，老张，你觉不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张盛侧过头，看了王胖子一眼，嘴角似乎想扯动一下，最终只是淡淡地说：“有吗？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上午的高数课在阶梯大教室进行。老教授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眼镜，声音抑扬顿挫地在讲台上推导着公式。粉笔灰簌簌落下。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大部分人都低着头，或者看着窗外发呆，或者偷偷玩着手机，按键的诺基亚或者更老式的摩托罗拉。只有少数几个前排的学生在认真记笔记。
张盛坐在靠后的位置，摊开高数课本，目光却并未聚焦在那些微积分符号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王胖子坐在他旁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时间过得很慢。张盛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彩票号码是确定无疑了，是去学校后门那条街上的富彩店？还是要离学校远一点？又想到拿到第一桶金后，下一步怎么办？直接冲回家阻止父亲？不行，太突兀了，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凭什么让父亲相信一个看似荒谬的预言？他需要证据，需要更有说服力的方式，更需要一个介入的身份。
资本！身份！这两个词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神经。还有母亲，他掏出那部老旧的诺基亚，屏幕很小，按键硬邦邦的。他找到家里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没有拨出去。现在说什么？提醒母亲注意身体？太笼统了。他需要更具体的方案。他点开短信界面，笨拙地按着键：“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别太累了。过阵子我回去看你。”发送。信号格在跳动。
课间休息的铃声终于响了。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学生们伸着懒腰，互相交谈着走向教室外透气。
“走，撒尿去！”王胖子推了推张盛，打着哈欠站起来。
张盛跟着人流走出教室。走廊里挤满了人，声音嘈杂。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窗外操场上的绿色草坪。口袋里准备好的两百块钱像炭火一样灼热。他需要尽快去买彩票。他看了一眼教室墙上的挂钟，离中午放学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喂，张盛！”王胖子从厕所回来，甩着手上的水珠，“中午吃啥？一食堂新开了个窗口，听说卤肉饭不错？”
“随便。”张盛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扫视着走廊里的人群，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计算彩票奖金。一等奖税后能有多少？几百万？足够作为启动资金了！有了这笔钱，他可以去股市，可以用更巧妙的方式介入父亲的公司危机，甚至可以开始布局那些未来的巨头
“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王胖子凑近他，胖脸上带着探究，还有一丝担心。
张盛回过神，看着王胖子关切的眼神。这个在未来一直是他为数不多真朋友的兄弟。“没有麻烦。”他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就是想买点东西。很重要。”他无法解释，只能含糊其辞。
王胖子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信，但看他不想说，也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干傻事啊。下午记得一起上课就行，哥们儿还等着你给我补课呢！”
上午剩下的课，张盛几乎没听进去一个字。他强迫自己坐在座位上，眼睛盯着黑板，但思绪早已飞到了校外那个小小的彩票投注站，飞到了几个月后父亲即将面临的那场灭顶之灾。他一遍遍在脑子里推演拿到钱后的步骤，思考着如何接近父亲，如何获取那个致命订单的详细信息。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未知和风险，但他别无选择。
煎熬的上午终于结束。下课铃声一响，张盛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
“哎！老张！等等我！吃饭去啊！”王胖子在后面喊。
“你先去！我有点急事！”张盛头也不回，脚步飞快地冲下楼梯，汇入下课的人潮，朝着与食堂相反的方向学校后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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