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地铁口,陈砚攥着皱巴巴的简历,白衬衫领口被汗浸出一圈浅痕。他抬头望了眼“启明律师事务所”的招牌——铜色字体嵌在深灰石墙上,门楣上挂着“省级优秀律所”的牌匾,比政法大学校园里的模拟法庭更显肃穆。这是他投了十五份简历后,唯一收到offer的老牌律所,也是他离“用法律解决问题”这个初心最近的地方。
推开玻璃门,前台小姑娘头也没抬,指了指角落的等待区:“周律师在忙,等叫你再进去。”陈砚点点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旁边两个穿西装的律师正低声讨论“股权转让的尽职调查”,术语像密集的雨点儿砸过来,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法律职业资格证——刚到手没俩月,红本本还带着塑封的温度,可此刻却觉得分量轻飘飘的。
等了近四十分钟,前台终于喊他:“陈砚,周律师叫你。”
陈砚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衬衫下摆,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上贴着“周明远律师”的铭牌,他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推开门,最先闻到的是旧纸张混着墨水的味道。办公桌后坐着个中年男人,头发半白,戴着黑框眼镜,正埋首在一摞文件里。他没抬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简历给我。”
陈砚把简历递过去,手心有点出汗。周明远扫了两眼,笔尖在“政法大学法学学士”“模拟法庭最佳辩手”的字样上顿了顿,抬眼时,目光像精准的标尺,上下量了他一遍:“应届生?没实务经验?”
“有过法律援助的实习,帮社区写过遗嘱,也跟着老师办过小额借贷案……”陈砚赶紧补充,声音比预想中更紧张。
周明远没接话,从桌下拖出一个铁皮柜,拉开时发出“吱呀”的响声。他弯腰翻了翻,抱出一摞用麻绳捆着的案卷,“咚”地放在陈砚面前。案卷封面泛黄,边角卷得像波浪,最上面一本的封皮写着“2014年度民事案卷”,墨迹都褪成了浅褐色。
“一周时间,把这些整理完。”周明远的声音没起伏,“每本案卷按‘案由-争议焦点-判决依据’标清楚,做成Excel表。下周一一早给我。”
陈砚愣了愣,原以为新人入职会先学文书写作,或是跟着见客户,没想到一上来就是整理旧案卷。他指了指那摞快到膝盖的案卷:“周律师,这些都是……十年前的案子?”
“是。”周明远终于停下手里的笔,靠在椅背上,“启明所开了三十年,旧案卷堆了半间储藏室。之前的助理走了,这些没人管。你是新人,先从‘看案卷’学起——法律不是法条,是藏在这些纸里的门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砚脸上的疑惑:“别觉得枯燥。每个案卷里都有当事人的日子,你能看懂他们为什么打官司,就知道该怎么帮人打官司。”
这话让陈砚心里一动。他想起大三时去法律援助中心,帮一位老奶奶要赡养费,老人掏出皱巴巴的户口本,说“儿子三年没来看我”时的眼神。那时他就觉得,法律该是帮人撑住日子的拐杖,不是书本上冰冷的条款。
“我知道了,周律师。”陈砚把案卷抱起来,铁皮夹边缘硌得胳膊生疼,“我一定整理好。”
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空调风有点凉。陈砚找了个靠窗的工位坐下,旁边的工位空着,桌上堆着几本商事法律手册。他拆开麻绳,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案卷——案由是“离婚纠纷”,原告要分割房产,被告说房子是父母出资,双方吵了半年,最后法院判了夫妻共有。案卷里夹着当事人的聊天记录复印件,密密麻麻的“你不管孩子”“你藏私房钱”,字里行间都是烟火气里的糟心。
陈砚拿出笔记本,开始逐页标注。他看得很细,连庭审记录里“法官询问证人时,证人沉默了两分钟”这样的细节都记下来。他想起民法老师说的“细节里藏着事实”,原来真的是这样——不是所有争议都写在“诉讼请求”里,有的藏在当事人没说出口的话里,有的藏在证据的边角里。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暗了下来。同事们陆续下班,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稀,最后只剩下他翻案卷的“哗啦”声。办公区的灯亮着,把案卷上的字迹照得清晰,也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到了晚上九点,陈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已经整理完五本案卷。他伸了个懒腰,拿起下一本——封面没写案由,只标着“2014-民-087号”。他翻开第一页,原告信息栏里写着“张建国,男,48岁,农民工”,被告是“盛达建筑工程公司”。
案由是“工伤保险待遇纠纷”。
陈砚的手指顿了顿,继续往下翻。案卷里的证据不多:一张工伤鉴定书,写着“右手食指骨折,构成十级伤残”;一份劳动合同,字迹模糊,试用期工资栏是空的;还有一张盛达公司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理由是“旷工三天,严重违反规章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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