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 “创科大厦” 依旧灯火通明，十三楼的 “星云互娱” 技术部更是像被按下了永动开关，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交织成一片疲惫的交响。陈默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指腹在布满红血丝的眼白上轻轻按压，试图缓解那股快要溢出来的酸胀感。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光标在其中艰难跋涉。VS Code 编辑器的界面已经连续亮了 72 小时，旁边堆叠着三个空咖啡杯和两盒吃剩的外卖 —— 一份凉透的卤肉饭，一份已经凝固成块的麻辣烫。
“陈默，用户端的闪退 bug 还没搞定？” 部门组长张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他穿着熨烫平整的 Polo 衫，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与办公室里弥漫的疲惫格格不入。“明天早上十点就要上线新版本，现在离截止时间只剩十个小时，你要是搞不定，这个月绩效直接扣档。”
陈默回过头，张磊的脸上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对 KPI 的狂热。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连续三天，他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大脑像被塞进了一团沾满油污的棉花，运转速度慢得惊人。
这个闪退 bug 是昨天下午突然出现的，原本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却因为负责这块的同事李浩 “突发急性肠胃炎” 请假，被张磊强行压到了他头上。陈默心里清楚，李浩大概率是为了逃避加班装病 —— 毕竟这种 “临时甩锅” 在星云互娱早已是家常便饭，而张磊向来是 “谁好说话就往谁身上推活”。
“磊哥，我已经排查了所有可能的逻辑漏洞，日志里没有报错信息，闪退是随机触发的，” 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能不能申请延期半天？我需要时间复现问题场景。”
“延期？” 张磊冷笑一声，将拿铁杯重重放在陈默的桌角，溅出的咖啡渍滴在键盘边缘，“用户都在催更，老板要的是结果，不是理由。今天晚上必须搞定，搞不定你就别下班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留下一个不容置喙的背影。
旁边工位的小李偷偷抬了抬头，冲陈默做了个口型：“加油，我帮你盯着运维那边，有情况给你说。” 小李也是个苦命人，入职半年，已经被压榨得瘦了十斤，眼下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
陈默苦笑了一下，转回头重新盯着屏幕。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作为一名后端程序员，他对代码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可此刻，持续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连最基础的逻辑判断都变得迟钝。
他再次运行调试工具，逐行检查代码。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下颌线的疲惫轮廓。25 岁的年纪，本该是充满活力的时光，可在 996 的裹挟下，他的生活只剩下代码、加班和无尽的疲惫。每月一万二的工资，扣掉房租、水电和生活费，所剩无几，想要在这座一线城市扎根，仿佛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爷爷去世前，曾不止一次劝他：“小默，找份轻松点的工作，身体是本钱。” 可他那时年轻气盛，觉得年轻人就该拼搏，直到这半年来，胸闷、头晕的症状越来越频繁，他才隐隐有些后悔。
桌上的键盘是爷爷留下的遗物，一款老旧的机械键盘，键帽已经被磨得发亮，边缘甚至有些掉漆。爷爷是个老工程师，一辈子跟机械和电路打交道，这款键盘陪了他三十多年。陈默入职时，特意把它带在身边，一是纪念爷爷，二是觉得它敲起来手感格外舒服，比公司配发的薄膜键盘好用多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小时。凌晨两点，窗外的城市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的灯火点缀在黑暗中。陈默的眼皮越来越沉，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突然，一阵尖锐的胸闷感猛地袭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唔……” 陈默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额头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他想抬手按向胸口，可手臂却沉重得像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视线开始模糊，屏幕上的代码变成了一片扭曲的光斑，耳边的键盘声、鼠标声仿佛都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变得遥远而模糊。
坏了，是心梗……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陈默混沌的大脑。他想起前几天新闻里报道的那个三十岁猝死的程序员，症状和自己现在一模一样。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想喊救命，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小李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其他同事也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张磊的办公室门紧闭着，大概率也在里面打盹 —— 他向来只催别人加班，自己却很少真的熬夜。
心脏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像有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陈默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手指无意识地按在了爷爷留下的旧键盘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快速流失，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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