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汝城西门外,旌旗招展。
刘繇一身簇新的州牧官袍,头戴进贤冠,在张英及一众丹阳军将领的簇拥下,亲自立于道旁。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与愧疚,目光不时望向官道尽头。
当沈风率领着得胜之师,押解着俘虏,携带着缴获的辎重出现在视野中时,刘繇立刻快步迎上前去,未等沈风下马,便拱手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文虎!文虎你可算回来了!见到你安然无恙,繇心稍安!南昌…南昌之事,皆繇之过!是繇一时不察,误中孙策奸计,更是…更是临阵失措,致使城池再度易手,连累文虎与诸将士血战无功,损兵折将…繇…繇实在是愧对文虎,愧对三军将士啊!”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将南昌失守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仿佛全然忘了当日是谁惊慌失措率先弃城而逃。
沈风见状,连忙翻身下马,抢步上前托住刘繇的手臂,不让他拜下去,语气沉静而恳切:“刘扬州何出此言!万万不可如此!孙策狡诈,用兵神鬼莫测,谁能料到他竟敢弃海昏于不顾,亲率精锐长途奔袭南昌?此非战之罪,实乃风料敌不明,未能及早察觉其主力动向,致使南昌有失,连累刘扬州受惊,风心中亦是惶恐不安!”
他将责任轻轻揽过一部分,言辞间给足了刘繇面子,绝口不提其弃城之事,仿佛那只是战略转移中的小小插曲。
刘繇见沈风如此“识大体”,脸上愧色更浓,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紧紧握住沈风的手:“文虎宽宏大量,繇…繇实在是无地自容!快,快请入城!繇已备下薄酒,为文虎及诸位将军接风洗尘,并商议下一步破敌之策!”
“刘扬州盛情,风心领了。”沈风拱手谢道,“只是大军新返,将士疲惫,伤员也需安置,俘虏亦需清点看管。请容风先入城安顿部队,稍作整理,再赴州牧之宴,与刘扬州细细商议军机。”
“啊,是极是极!是繇考虑不周了!”刘繇恍然,连忙侧身让开道路,“文虎且先去安顿,繇在府衙静候。”
沈风再次拱手,随即翻身上马,指挥大军井然有序地进入临汝城。刘繇望着沈风军虽经苦战却依旧严整的军容,尤其是那支杀气腾腾的骑兵和士气高昂的步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沈风将大军在城内划定的区域安顿好,着重安排了伤兵的救治,尤其是对徐盛,特意吩咐随军最好的医匠用心诊治。待诸事稍定,他回到临时下榻的府邸,贾诩已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
“主公,刘正礼这番姿态,做得可是十足。”贾诩耷拉着眼皮,声音平淡无波。
沈风揉了揉眉心,冷笑道:“不过是堵天下悠悠之口,维持他州牧的体面罢了。文和先生,南昌之事…虽未能竟全功,但刘繇经此一吓,声望大跌,丹阳兵亦折损不少,于我而言,未必全是坏事。”
“主公英明。”贾诩微微颔首,“然,此事亦留下隐患。刘繇虽庸,名义上仍是扬州牧,占据大义名分。如今他实力受损,颜面扫地,对我等忌惮之心必然更重。若孙策败退,一个失去了外部压力又对我等心怀怨怼的刘繇,恐成肘腋之患。”
沈风目光一凝:“先生的意思是…”
“刀,既然已经借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贾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幽光。
沈风缓缓点头,深以为然:“那依先生之见,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贾诩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枯瘦的手指先点向南昌,然后划向东南方向的新淦:“孙策虽得南昌,然其却无力南下。南面新淦虽非坚城,却有周昂、陈横二位将军麾下两千余兵马,加之之前朱刺史部攻城休整的伤员陆续归建,新淦目前守军已近四千。再加上我军主力完全有可能夺回南昌!”
他顿了顿,手指又移回临汝,指向东北方向的鄱阳:“刘繇此人有名士之风骨,重视清誉。他在南昌丢了面子,他一定会想要找补回来。所以,我们可以提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方案——分兵?”
贾诩嘴角勾起一丝算计的弧度:“由主公主动请缨,率领本部精锐,南下新淦,汇合周昂、陈横所部,寻机收复南昌。而请刘扬州…坐镇临汝,或‘相机’向鄱阳方向进军,以为策应,牵制孙策所部。”
他特意在“相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沈风立刻领会:“妙!我主动揽下最难啃的骨头,他也必会进军,南昌难克,孙策必会先集中力量和刘繇对决…”
贾诩微微颔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赞许:“主公英明,所见不差。孙策用兵如风火,必不甘于困守孤城。若见我军南下,刘扬州北进,其首要目标,定然是选择击破威胁更直接、且在他看来更易对付的刘繇所部。届时,无论鄱阳战事如何发展,我军皆可坐收渔利。”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除此之外,诩以为,尚可向刘繇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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