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堂对质的风波虽已平息数日,但其涟漪仍在贾府深宅大院的各个角落悄然扩散。贾母那日的雷霆之怒与最终裁决,如同在沉寂的潭水中投入巨石,彻底改变了府内权力的格局。贾赦称病不出,东跨院门庭冷落,往日里趋炎附势的清客、管事们,如今路过时都绕着走,生怕沾染了晦气。而梦坡斋一带,则明显多了几分生气,往来请示汇报的管事络绎不绝,贾政虽依旧端肃,但眉宇间那因兄长掣肘而常有的郁结之气,却消散了不少。
在这权力更迭的微妙时刻,府中年轻一代的心思,也如春园中的草木,敏感地感知着气候的变化,并悄然展露各自的姿态。
这日午后,冬日难得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贾母院中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百合香。贾母歪在榻上,由鸳鸯轻轻捶着腿,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等在一旁陪着说话,话题不免又绕到前几日那场风波上。
邢夫人撇着嘴,语气带着几分酸意与不甘:“要我说,那何先生虽说是被冤枉的,可一个外姓清客,闹得咱们府里天翻地覆,老大爷更是……唉,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外头不知情的,还不知怎么议论咱们家呢。”她虽不敢明着反驳贾母的决定,但话里话外仍透着对何宇的不满和对贾赦遭遇的些许同情。
王夫人捻着佛珠,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大嫂这话说的不在理。是非曲直,老太太已然明断。何先生受了委屈,府里为其正名,乃是理所应当。若任由小人构陷,寒了正直之士的心,那才是真正的败家之兆。至于外人议论,清者自清,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闲言碎语?”她如今对何宇观感极佳,不仅因其教导宝玉有功,更欣赏其品行端方、能力出众。
贾母闭目养神,并未直接评论二人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芸丫头这两日怎么样了?”那日贾芸受辱含冤,她也是知道的。
王夫人忙回道:“回母亲,芸丫头是个懂事的,前儿来给我请安,虽眼睛还有些红肿,但精神倒好,只说多谢老太太、老爷太太做主,以后定当更加尽心尽力,不辜负府里厚爱。”她顿了顿,又道,“倒是探丫头、惜丫头她们,这几日常去寻芸丫头说话解闷,姐妹间甚是和睦。”
正说着,只听外面丫鬟笑道:“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帘栊一挑,探春和惜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探春穿着件杏子红绫棉袄,外罩石青刻丝灰鼠披风,脸上带着惯有的明快爽利,行动间自带一股英气。惜春则是一身月白绫棉裙,外罩佛青缂丝鹤氅,神色依旧清冷,但眉眼间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关切。
二人先向贾母和各位夫人请了安。贾母招手让她们到跟前,拉着探春的手笑道:“你们两个猴儿,不在园子里顽,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探春笑道:“一来是给老祖宗请安,二来……也是听闻前几日因何先生和芸姐姐的事,惹得老祖宗动气,我们心里不安,特来瞧瞧老祖宗可大安了。”她说话落落大方,眼神清澈,毫不避讳提及那场风波。
贾母叹道:“难为你们有孝心。我老了,经不得气了。只是这府里的事,有时候不气也不行。”她目光扫过探春和惜春,“你们觉得,那何先生为人如何?”
探春闻言,正色道:“回老祖宗,孙女人微言轻,本不该妄议师长。但既然老祖宗垂询,孙女便斗胆直言。何先生入府以来,孙女虽未能常聆教诲,但观其言行,实乃难得之良师益友。于学问,他不拘泥章句,引导我们格物致知,洞察事理,令孙女等眼界大开;于为人,他正直磊落,不卑不亢,即便面对赦大伯……面对不公,亦能据理力争,保全自身与同伴清白。孙女以为,府上能得此先生,是宝玉哥哥、兰儿他们的福气,亦是咱们贾家之幸。”她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既评价了何宇的才学人品,又巧妙避开了直接指责贾赦,只以“不公”代之,显出其聪慧与分寸。
贾母微微颔首,又看向惜春:“四丫头,你素日里话少,你觉得呢?”
惜春抬起清澈的眼眸,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老祖宗,孙女觉得三姐姐说得极是。何先生……是个真人。”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不像有些人,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尽是机巧算计。他教的学问,让人心里亮堂;他做的事,让人看得明白。那日之事,分明是有人以污泥泼人,幸得老祖宗明鉴,方未使明珠蒙尘。孙女……敬佩何先生的为人。”惜春天性孤高,不喜俗务,能让她说出“敬佩”二字,已是极高的评价,且她视角独特,从“真”与“假”的角度评判,更显其超脱与深刻。
贾母看着眼前这两个孙女,一个英敏果决,一个澄澈通透,心中甚是欣慰。她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何尝看不出何宇的价值?如今连府中年轻一辈最有见识的女孩儿都如此推崇他,更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她拍了拍探春的手,对众人道:“你们听听,连咱们家的姑娘们都看得明白。可见这世上,终究是邪不压正的。”这话,既是肯定探春、惜春,也是再次敲打邢夫人等可能心存异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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