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塞外的日头高悬,却并无多少暖意,只是将校场上的尘土炙烤得更加干燥。一连数日枯燥乏味的队列与刺杀训练,让新兵们身心俱疲,动作愈发迟缓,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麻木与懈怠。百总张彪,一个面色黝黑、脾气火爆的中年军官,骑在一匹瘦马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歪歪扭扭的队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停!”他突然暴喝一声,声如炸雷,惊得几个精神恍惚的新兵一个趔趄。
整个队伍瞬间僵住,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即将爆发的怒火。
张彪猛地一夹马腹,冲到队伍前方,马鞭指着众人,唾沫横飞:“废物!一群废物!练了这么多天,连个齐步都走不整齐!刺杀软绵绵的,娘们儿绣花吗?!就你们这熊样,上了战场,还不够鞑子一个冲锋砍的!”
他越骂越气,跳下马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前排一个动作略显笨拙的新兵面前,劈手夺过其手中的长矛,反手一鞭子抽在那新兵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教你多少遍了?突刺要狠!要准!你当是掏茅坑呢?!”
那新兵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只能硬生生忍着,眼眶瞬间红了。
张彪尤不解气,又接连斥责了几个在他看来动作不到位的士兵,校场上一时间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鞭子破空的呼啸,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新兵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何宇站在队伍中段,眉头微蹙。他理解军官的严苛,但这种纯粹依靠恐吓和体罚的带兵方式,除了加剧士兵的恐惧和逆反心理,对提升战斗力并无实质帮助。问题的根源在于训练方法本身的低效和僵化。
就在张彪骂得口干舌燥,准备下令继续这无意义的操练时,何宇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抱拳行礼,声音清晰而平静:“百总大人。”
张彪一愣,凶狠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何宇身上。他认得这个新兵,平日里训练一丝不苟,沉默寡言,但眼神却不像其他人那样茫然或畏惧,反而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沉静。“嗯?你有何事?”他语气不善,带着被打断的恼怒。
“禀百总,”何宇不卑不亢,目光坦然迎上张彪的审视,“方才演练,弟兄们确实有不足之处。然卑职以为,一味斥责恐收效甚微。可否容卑职僭越,借沙土之地,将方才小队对抗之形略作推演?或许能更直观地让弟兄们明白失误所在,知晓如何改进。”
“推演?”张彪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何宇,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词。军营里讲究的是令行禁止,是皮鞭和军棍,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兵来讲什么“推演”了?他本欲呵斥,但看到何宇那双异常冷静的眼睛,以及周围士兵们偷偷投来的、带着一丝好奇和期盼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倒要看看,这个看似与众不同的新兵,能玩出什么花样。
“哼,”张彪冷哼一声,用马鞭指了指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准了!我倒要瞧瞧,你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若是胡言乱语,惑乱军心,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谢百总。”何宇再次行礼,然后转身走向那片空地。他随手捡起一根较为顺直的树枝,蹲下身,开始在地上划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只见何宇手腕沉稳,树枝如笔,迅速在沙土地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他先是画了一个大致代表方才演练区域的长方形,标出简单的方位。接着,用不同的符号和短线,分别代表敌我双方的小队初始位置、移动路线、接敌点。他画得很快,却条理分明,敌我态势一目了然。
“百总请看,”何宇指着地上的简图,“方才我方小队(甲队)由此向东南行进搜索,敌方小队(乙队)埋伏于此片矮树丛后。”他用树枝点着几个关键位置,“接敌时,甲队呈一字长蛇阵前进,侧翼完全暴露。乙队突然从侧翼杀出,导致甲队首尾不能相顾,阵型瞬间被冲散。”
张彪起初还带着不屑,但随着何宇的讲解,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他毕竟是打过仗的老行伍,虽然不懂什么高深兵法,但基本的战场直觉是有的。何宇这番简单的图示,将刚才那场混乱的对抗清晰地复盘出来,其中的关键失误点,被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何宇没有停歇,继续分析:“此败,关键有三。其一,甲队行军侦查不力,未能及时发现侧翼埋伏。其二,阵型过于呆板,一字长蛇在遭遇侧袭时极为脆弱,缺乏应变。其三,接敌后指挥混乱,队长未能及时收拢部队,组织有效反击,反而令士卒各自为战,被敌军分割击破。”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那些刚才参与对抗的新兵,此刻看着地上的图,回想刚才的经历,脸上露出了恍然和懊恼的神情。原来失败的原因竟是如此简单明了!
何宇话锋一转,用树枝在图上划出新的箭头和符号:“若当时甲队能派出尖兵前出侦察,或采用双路并进、互为犄角的搜索队形;若接敌后,队长能迅速下令前锋固守,两翼向中央靠拢,形成圆阵防御,甚至可派一伍精锐迂回至敌军侧后反击……战果或许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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