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内,林如海那番掷地有声、慷慨激昂的陈词,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将朝堂的气氛引爆,又迅速推向了一个无可逆转的结局。他那三个“不可解之疑点”,层层递进,逻辑严密,彻底撕碎了忠顺亲王及其党羽苍白的辩解;而他将此事拔高到“动摇国本”、“寒天下人心”的高度,更是精准地触动了夏景帝和绝大多数官员最敏感的神经。
当林如海最后撩袍跪倒,恳请皇帝“圣心独断,彻查此案,无论涉及何人,均应以国法严惩不贷”时,附议之声如山呼海啸。大势,已然铸成。
龙椅上,夏景帝的决断迅疾而冷酷。锁拿詹光,严加审讯,软禁亲王,看管王府属官……一道道旨意,如同冰冷的刀锋,不仅彻底宣判了忠顺亲王此次构陷行动的彻底失败,更意味着这位曾经圣眷颇浓的皇叔,其政治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怀着各异的心情,如同潮水般从皇极殿中涌出。许多人经过瘫软在地、需要内侍搀扶才能起身的忠顺亲王夏守忠时,目光复杂,有鄙夷,有怜悯,有快意,更多的则是深深的忌惮和疏离。今日之后,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纵使亲王爵位犹在,但失了圣心,又被锦衣卫盯上,忠顺亲王一党的势力,必将急剧萎缩。
与忠顺亲王的凄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已然解除禁足、并获厚赏的忠毅伯何宇。虽然何宇本人并未在场,但皇帝那句“日后朝廷尚有倚重之处”的评语,以及丰厚的赏赐,已然明确无误地传递了圣意。这位年轻的军功伯爷,不仅洗清了冤屈,其简在帝心的分量,显然更重了。
然而,表面的朝会结束,并不意味着风波平息。真正的较量,以及更残酷的真相挖掘,才刚刚转移到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北镇抚司诏狱之中。
*
北镇抚司,诏狱深处。
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幽冥地府,终年不见阳光,只有墙壁上摇曳的火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将斑驳的墙壁和冰冷的栅栏映照得如同怪物的獠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霉味,以及一种绝望的腐朽气息。偶尔从刑讯室内传出的、被厚墙阻隔后依然隐约可闻的凄厉惨嚎,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精神崩溃。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换下了一身威严的蟒袍,穿着一件暗色的劲装,外罩一件玄色斗篷,面无表情地坐在一间刑讯室外的耳房里。他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冷透的浓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木制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不需要亲自动手,也不需要亲临刑讯现场去感受那血腥的场面,他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结果。但那股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所带来的无形煞气,却让侍立在一旁的几名锦衣卫千户、百户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一点点流逝。耳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飞鱼服、脸色冷峻的锦衣卫镇抚使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刚从刑讯现场出来的、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和肃杀之意。他来到骆思恭面前,单膝跪地,低声道:“都督,詹光招了。”
骆思恭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抬起眼皮,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说。”
“回都督,詹光起初百般抵赖,坚称对此事一无所知,大骂钱四诬陷。但在钱四当面对质,以及我们出示了从其外宅搜出的、与那批带内府印记官银来源相关的账本碎片,还有那个试图劫狱被擒的死士的初步口供(虽未直接指认詹光,但供出了中间人的体貌特征,与詹光一名心腹随从高度吻合)后,他心理防线便开始崩溃。”镇抚使语速平稳地汇报着,“加之用了些手段,他熬不住,全招了。”
“详细道来。”骆思恭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是。詹光承认,构陷忠毅伯之事,确系他受王爷……受夏守忠暗示所指使。原因正是嫉恨忠毅伯北疆之功,恐其威胁王爷在朝中地位。具体谋划如下:先由他通过王府隐秘渠道,物色了钱四此人,以千两白银(其中部分为王府库银,带有内府印记)并承诺事后保全其全家富贵为诱饵,令其出面首告。同时,詹光又派人暗中在黑市尝试购买精铁等物,意图伪造赃证,但因风声紧未能成功,便改为授意钱四在口供中夸大其词,虚构夹带细节。”
镇抚使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昨夜派人潜入诏狱意图灭口钱四,詹光亦承认是他得知钱四可能扛不住审讯会招供后,私自做出的决定,目的是掐断线索,保全自身和王府。他言道,此事王爷……夏守忠或许并不知其具体执行细节,但对其构陷忠毅伯之心,应是知晓且默许的。”
骆思恭听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默许?他倒是推得干净。那个死士,还有银两来源,可能追查到底?”
镇抚使回道:“劫狱死士是詹光通过江湖关系雇用的亡命之徒,线索到了几个中间人那里,再往上追查难度极大,且容易打草惊蛇。至于银两,确系从王府公账中以其他名目支出,经几道手转入詹光手中,账面上做了遮掩,但若深究,必能查到王府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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