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春,万物复苏,京城内外一派欣欣向荣。接连几日的明媚春光,晒得青石板路泛着温润的光,道旁杨柳吐出的新绿嫩芽,在和煦微风里摇曳生姿,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就在这样一个宜人的日子里,位于东市口闹中取静地段的“玉楼春”酒楼,在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后,终于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正式开门迎客了。
开业吉时定在巳时正刻(上午十点)。然而,天刚蒙蒙亮,“玉楼春”内外便已是一片繁忙景象。后院厨房里,炉火早早生起,炖煮着今日所需的各色高汤,大骨与老母鸡的浓郁香气混合着菌菇的清新,在晨曦中弥漫开来,引得偶尔路过的早行人不自觉地深吸几口气。邓师傅带着帮厨们,正按照何宇制定的标准流程,紧张而有序地处理着各类食材:羊肉、牛肉被技艺精湛的师傅切成薄如蝉翼、透光见影的肉片,整齐地码在青花瓷盘里;各色鲜蔬清洗得水灵灵、脆生生,分门别类摆放;手打的鱼丸、虾丸圆润饱满,透着诱人的光泽。
前厅大堂,窗明几净,光可鉴人。特制的紫铜火锅桌擦得锃亮,中间预留的圆孔处,已放好了盛满清水、准备后续添加炭火的炭炉。统一的靛蓝色店服穿在伙计们身上,显得格外精神利索。他们正在领班的带领下,进行开业前最后的检查与演练:调整桌椅的间距,确保通道宽敞;反复擦拭本就一尘不染的桌面;清点摆放整齐的碗筷杯碟;确认各区域毛巾、蘸料罐是否补充充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更多的却是经过严格培训后产生的自信与期待。何宇制定的那套细致入微的服务规范,经过连日来的反复演练,已渐渐融入他们的肌肉记忆。
贾芸今日穿了一身较为正式的绛紫色缠枝莲纹缂丝褙子,下系月华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一对点翠镶珍珠的簪子,既显庄重,又不失当家主母的干练。她在大堂与后厨之间从容调度,检查各项准备工作的最后环节,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何宇则显得更为超脱,他换了一身宝蓝色暗云纹杭绸直裰,外罩一件石青色薄氅衣,站在二楼临窗的雅座旁,透过新装的透明度极好的玻璃窗(何宇通过海外关系定制,造价不菲,亦是酒楼一景),静静观察着楼下街面的动静。他的神色平静,目光深邃,仿佛眼前这开业盛况早已在他预料之中,又仿佛在思考着更深远的事情。
辰时末(约上午九点),便有性急的客人陆续上门了。打头阵的,正是何宇在北疆军中结交的一干好友: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锦乡伯公子韩奇、前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子(亦是何宇旧部)等人,他们或是出于对何宇的支持,或是早已听闻这“火锅”的新奇,相约前来捧场。
冯紫英依旧是那副爽朗豪迈的性子,人未至,声先到:“哈哈,何兄弟,你这‘玉楼春’好生气派!快让哥哥我尝尝那能让林妹妹都赞不绝口的火锅是何等神仙滋味!”他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箭袖锦袍,更显英气勃勃。
早有训练有素的伙计迎上前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谄媚也不冷淡,躬身引路:“冯大爷、各位爷,里边请!雅间早已备好,诸位请随小的来。”
冯紫英等人随着伙计踏上楼梯,目光不由被酒楼内部新颖的装饰所吸引。宽敞明亮的大堂,摒弃了传统酒楼常见的昏暗与逼仄,令人心旷神怡。雅间内,陈设清雅,墙上挂着几幅当代不知名但格调高远的山水画,角落点缀着兰草盆景,空气中隐隐有檀香混合着食材准备时散发的淡淡香气,营造出一种舒适而不奢靡的氛围。
“妙!何兄弟这地方,倒是别致!”冯紫英赞道。
伙计熟练地引客人入座,随即送上温热的消毒毛巾(白棉布方巾)和沏好的香茗。“诸位爷请先用茶,稍作歇息。这是菜单,请您过目。”伙计递上一份制作精美的硬壳菜单,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锅底种类、菜品名称和价格,图文并茂,一目了然,这又是“玉楼春”的一大创新。
冯紫英接过菜单,与众人翻看,只见上面罗列着“秘制麻辣锅”、“养生菌菇锅”、“酸甜番茄锅”等锅底,还有“鸳鸯锅”(一半辣一半不辣)的选项。菜品更是琳琅满目,从各类肉片、下水、海鲜,到鲜蔬、豆制品、菌菇、粉条,应有尽有,许多名称都是闻所未闻。
“这‘毛肚’、‘黄喉’是何物?”韩奇好奇地问道。
伙计不慌不忙,微笑着解释:“回韩爷,毛肚是牛胃的一部分,口感脆嫩;黄喉是猪、牛的心管,爽脆弹牙。都是我家特色,处理得极为干净,在锅中涮烫片刻即熟,风味独特,几位爷不妨一试。”
“好!那就来个鸳鸯锅,辣的这边多放花椒!你方才说的这几样,都上一份!再切几盘上好的羊肉、牛肉,鲜虾、鱼丸也少不了,时蔬拼盘来一个,先这些,不够再点!”冯紫英大手一挥,点起菜来毫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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