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庙内的三人似乎被外面的轻微动静惊动,一人厉声喝道:“谁?谁在外面?!”
脚步声响起,有人朝门口走来。
青衫人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扣着步惊云手腕的手并未松开,另一只手袍袖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拂。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涌来,步惊云只觉得身子一轻,竟被这人带着,悄无声息地滑入庙旁更深沉的黑暗之中,速度快得惊人,如同融入了夜色。
几乎就在他们消失的同时,一个镖客模样的汉子提着刀冲到门口,警惕地朝外张望。
雨幕茫茫,黑影幢幢,什么也看不到。
“妈的,听错了吧?大概是野猫。”那汉子嘟囔了一句,又缩了回去。
几步之外,一堵断墙之后。
步惊云被那人放开。
他立刻后退两步,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狼,眼神冰冷而充满敌意地瞪着对方,全身紧绷,随时准备扑击。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这人两次出现,都悄无声息,身手之高,远超他的想象。
青衫人收起了伞。雨似乎小了一些。他看着步惊云,目光在他那死寂却暗藏汹涌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的声音温和,却有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重要的是,你现在进去,等于送死。”
“他们知道!”步惊云低吼,眼中恨意燃烧,“他们知道是谁干的!”
“知道又如何?”青衫人平静地问,“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力量,能逼问出真相?还是能杀了他们灭口?”
步惊云语塞,只是死死咬着牙。
“即便你问出了什么,”青衫人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那之后呢?你能做什么?去找那幕后之人报仇?孩子,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死得…毫无价值。”
他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步惊云被仇恨冲昏的头脑,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
是啊,他能做什么?
他连自保都难!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再次狠狠攫住了他。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
看着他眼中翻腾的痛苦,青衫人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仇恨,是这世上最烈的火,它能烧毁敌人,更能…焚毁自己。”
步惊云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你要我忘记?”
“不。”青衫人摇头,“忘记,是对死者的背叛。”
他走近一步,目光深邃地看着步惊云:“但要报仇,你需要力量。真正的力量。而不是凭着一腔血气去送死。”
他伸出手,指尖似乎想拂去步惊云肩上的雨水,但步惊云猛地躲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并未强求。
“活着。”他看着步惊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活下去。变得足够强。强到有一天,你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仇人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助地倒在泥泞里。”
步惊云的身体微微颤抖。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入他混沌黑暗的心底。
活下去…
变强…
堂堂正正…
这几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厚重的仇恨和绝望,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颗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火种。
就在这时!
破庙方向突然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和怒喝!
兵刃交击之声骤起!却又很快平息下去!
步惊云和青衫人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几道黑影,如同夜枭般从破庙中掠出,瞬息消失在雨夜之中。
庙内的那点篝火,已然熄灭。
死寂。
比之前更浓的死寂,从破庙方向弥漫开来。
空气中,隐约飘来一丝新鲜的血腥味。
步惊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
庙里那三个避雨闲聊的人,已经被灭口了!
只因为他们,可能听到了什么,可能猜到了什么,甚至可能只是…议论了不该议论的事!
那幕后之人的手段,竟如此狠辣,如此缜密!连一丝一毫可能的线索,都要彻底掐断!
一股寒意,从步惊云的脚底直冲头顶。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可怕、何等庞大的阴影。
青衫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显然也没料到对方灭口的速度如此之快。
他看向步惊云。
步惊云也正看着他。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仇恨依旧,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种冰冷的清醒。
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
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
步惊云最后看了一眼那死寂的破庙,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青衫人。
他没有说谢谢。
也没有再问你是谁。
他转过身,拖着湿透而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更深的黑暗。
他的背影,依旧瘦小,却挺得笔直。
像一柄染血的、正在缓缓收入鞘中的短剑,等待着下一次,更凌厉的出鞘。
青衫人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他只是看着那孩子消失在夜色里,目光复杂。
良久,他轻轻撑开伞,遮住再度变大的雨丝,低声自语,仿佛说给这寂寥的天地听:
“戾气深种,心脉已伤…”
“此子未来…非魔即神…”
“江湖…又要乱了…”
他摇摇头,身影一晃,也如轻烟般散去。
只留下荒山,破庙,冷雨。
以及无声流淌的鲜血和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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