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天下会的夜,总是来得早,沉得重。巨大的建筑群蛰伏在山影里,如同匍匐的巨兽,只有零星的火把在关键隘口燃烧,投下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光晕。
伙房区域却还亮着几盏残灯。
油污和食物混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与主殿区域的肃杀洁净截然不同。这里是天下会庞大肌体的末端,忙碌、粗糙,充斥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低沉的吆喝。
断浪就在这里面。
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渍的杂役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略显瘦削却已初显精悍线条的小臂。他正埋着头,用力刷洗着一口巨大的铁锅,刷子刮过锅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汗水沿着他额角滑落,混入锅中的污水里。
他的动作机械而用力,仿佛要将某种情绪也一并刷洗掉。
但那双微微低垂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与这杂役身份绝不相符的光芒——一种混合着不甘、嫉妒、怨毒和野心的火焰。
这火焰,比灶膛里将熄的余烬,要灼热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曾是南麟剑首的公子,即便家道中落,血脉里也曾流淌过荣耀。火麟剑的炽热与邪异,虽被深藏,却从未在他心中熄灭。
他来到天下会,本以为能凭借家世余荫和自身资质,获得重用,出人头地。
可他得到了什么?
刷锅!洗碗!劈柴!
伺候那些武功平平、却只因早来几年或懂得溜须拍马就骑在他头上的小头目!
而那个聂风!那个步惊云!
他们凭什么?!
一个看起来软弱可欺,一个阴沉得像块石头!
他们却能被雄霸亲自收为弟子,入住潜龙院,修炼至高武学!
凭什么?!
就凭那该死的、不知所谓的“缘分”?!还是他们那看似与众不同的“根骨”?
断浪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将刷柄捏断。
他不服!
绝不!
“断浪!发什么呆!”一声粗鲁的呵斥打断他的思绪。一个膀大腰圆的伙夫头目走过来,不满地踢了踢他旁边的水桶,“那边的柴火还没劈完!磨磨蹭蹭,想挨鞭子吗?!”
断浪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凶光,声音沉闷地应道:“…这就去。”
他放下刷子,走到院角那堆粗大的木柴前,拿起一柄沉重的斧头。
劈柴。
又是劈柴!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怨愤都灌注到双臂,狠狠一斧劈下!
咔嚓!
木柴应声而裂,碎屑飞溅。
仿佛劈开的是聂风那张温和的脸,是步惊云那双冰冷的眼!
一斧!
又一斧!
动作狠戾狂暴,完全不似劈柴,更像是在发泄,在杀戮。
周围的杂役似乎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戾之气,都下意识地远离了他一些。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空声,从极高远的夜空掠过。
像夜鸟振翅,又像流星划破天际。
断浪劈砍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极其敏锐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通往主殿和潜龙院区域的、戒备森严的路径!
今夜无月,光线晦暗。
他只看到极高处,似乎有一道比夜色更深的淡淡影子,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两个相距极远的殿宇飞檐之间,极其短暂地借力一次,便再次消失无踪,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轻功!
绝顶的轻功!
天下会中,有如此身法的人…屈指可数!绝不是寻常巡逻卫士!
是谁?
深夜潜行,意欲何为?
断浪的心猛地一跳!一种混杂着惊疑和莫名兴奋的情绪涌起。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身体隐入柴堆的阴影里,全力收敛气息,目光死死锁定那片区域。
片刻的死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断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常年的压抑和警惕,让他对周遭任何异常都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又过了几息。
下方通往练功窟方向的石阶上,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很轻,很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
一个人影,缓缓从石阶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青衫。
依旧是一身看似普通的青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深潭,仿佛能倒映出这世间所有的光影,却又不起丝毫波澜。
他走得很慢,似乎只是夜半漫步,欣赏这天下会的夜景。
但他出现的方向、时机,以及那份与天下会森严戒备格格不入的从容气度,都让断浪瞬间将他和刚才那道惊鸿一瞥的影子联系了起来!
是他!
绝对是他!
这个人…绝不是天下会的人!
他能如入无人之境般潜入天下会核心地带?!
断浪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渗出冷汗。是敌?是友?他想干什么?刺杀雄霸?还是…
无数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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