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
步惊云的意识,像一粒沉在万丈寒潭底部的石子,在彻底的死寂与偶尔翻涌的剧烈痛楚之间浮沉。他已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唯有左臂处那持续不断的、撕裂般的剧痛,以及周身伤口被冷水浸泡后传来的针扎般的寒意,还在顽固地提醒着他,他尚且活着。
活着,却与死了无异。
记忆是破碎的,如同被狂风撕碎的云。雄霸冰冷的脸,秦霜折断的双臂,聂风模糊的嘶吼,还有那最后一眼看到的、浑浊翻滚的河水……这些碎片在黑暗中无序地碰撞,最终都化作了那股支撑他漂到现在的、烧灼灵魂的恨意。但这恨意,此刻也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几夜。水流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冲刷的力量不再那么狂暴。他感到身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是一阵摩擦的粗糙感,接着,水流声似乎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宁静。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试图动一动手指,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抗议的哀鸣。左臂处传来的,不再是尖锐的痛,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悸的麻木和空洞,仿佛那部分身体已经离他而去。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头微微侧向一边,脸颊触到了冰冷湿润的沙砾。是河滩。他靠着一股本能,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哪怕只是抬起头颅。然而,这微小的动作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点气力。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伤口再次迸裂,温热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水)从嘴角溢出。黑暗,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彻底吞噬了他最后一点意识。他瘫软在河滩上,如同一条被冲上岸的、濒死的鱼。
山谷幽静,鸟鸣清脆。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轻纱般笼罩着这片仿佛与世隔绝的天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与河水的微腥混合在一起。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提着竹篮,赤着双足,轻盈地走在河滩上。她是于楚楚,正跟着父亲于岳在山谷中采集清晨沾着露水的草药。她的脚步轻快,哼着不成调的山歌,眼神纯净得像山谷里的溪水。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歌声也戛然而止。
前方不远处的河滩浅水里,趴伏着一个黑影。起初她以为是冲下来的枯木或是溺死的野兽,但走近几步,她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一个人!
一个浑身湿透、衣衫破碎不堪的人!那人面朝下趴在浅水和沙砾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最让她触目惊心的是那人的左臂,伤口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茬子,周围的水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啊!”于楚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吓得后退了一步,竹篮掉在地上,草药散落一地。她捂住嘴,心脏怦怦直跳,既害怕又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悯。
“爹!爹!你快来!”她转身,朝着雾气深处焦急地呼喊,声音带着颤抖。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雾中快步走来。来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身材高大,面容朴实,额头上刻着岁月的风霜,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沉静,仿佛能看透世事。他穿着和楚楚类似的粗布衣服,肩上背着药篓,正是于楚楚的父亲,于岳。
“楚楚,怎么了?”于岳的声音沉稳,带着关切。
“爹,你看!那里……有个人!”于楚楚指着河滩上那个黑影,声音依旧有些发颤。
于岳顺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人翻了过来。
一张年轻却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露了出来。剑眉紧锁,即使昏迷中,嘴角也紧抿着,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冷峻和倔强。脸上、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是旧伤,有些是新的刮伤和撞击伤,最致命的,无疑是那条彻底报废的左臂。
于岳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年轻人的脖颈动脉处,指尖传来的跳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确实还存在。他又仔细检查了其他伤势,尤其是那条断臂,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伤势之重,换作常人,早已死了十次不止。但此人生命力之顽强,简直匪夷所思。更让于岳心惊的是,当他指尖微微运起一丝真气探入对方体内时,竟感受到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冰冷死寂、充满毁灭气息的内力,正牢牢护住此人的心脉要害,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维系着那一线生机。
这股内力……于岳行医铸剑大半生,见识过各门各派的真气特性,却从未感受过如此奇特而凌厉的气息。精纯到了极致,也冷酷到了极致。这年轻人,绝非寻常江湖客,其来历恐怕极不简单。
“还活着。”于岳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但伤势极重,尤其是这条手臂……怕是保不住了。”
于楚楚听到“还活着”,松了口气,但听到“手臂保不住”,眼圈顿时红了。她看着年轻人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英挺却写满痛苦的脸,心中充满了同情。“爹,我们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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