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饮狂刀,静默地斜倚在断情居的墙角。刀身如冰似雪,即便在昏暗的油灯下,也流转着一层淡淡的、清冷的光华。它不再仅仅是兵器,更像是聂风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冰冷,而致命。
自凌云窟归来,聂风仿佛脱胎换骨。双目虽未完全复明,但视物已清晰许多,更重要的是,雪饮狂刀在手,他体内傲寒内力与刀灵水乳交融,运转之圆融,威力之强横,远非昔日可比。然而,力量的提升,也释放出了更危险的东西。
有刀与无刀,对《魔刀》秘籍的修炼,是天壤之别。以往,他只能以手代刀,意念催动,魔刀戾气虽盛,终究隔了一层。如今,手握实体狂刀,那秘籍中记载的诡异运劲法门、狠绝刀意,仿佛找到了最佳的载体。刀随意动,意随刀走,魔刀的威力,呈几何级数暴涨!
夜深人静,断情居外,竹林婆娑。
聂风常在此练刀。他不敢在室内,怕控制不住力道,毁了第二梦这安身之所。
起初,他尚能谨守心神,以冰心诀为根基,引导魔刀刀意。雪饮狂刀的至寒之气,与魔刀的至邪戾气,在他体内形成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平衡。刀光闪过,寒气凛冽,却又带着一股撕碎一切的疯狂意韵。竹叶被刀气掠过,并非整齐切断,而是瞬间冻结,继而崩碎成无数冰晶粉末!威力骇人听闻。
但平衡,永远是暂时的。魔刀的戾气,如同最狡猾的毒蛇,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它放大他心中对雄霸的恨,对过往惨状的记忆,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喂养、催化成纯粹的杀戮欲望。雪饮狂刀的寒气可以暂时压制这股戾气,却无法根除,反而在对抗中,使得那股邪异力量变得更加凝练、更具渗透性。
这一夜,月黑风高。
聂风演练到魔刀中一式名为“血屠千里”的绝杀之招。此招讲究的是将周身杀气与内力瞬间爆发,刀出无回,有死无生!他沉浸其中,意念被刀招携带的尸山血海般的幻象所淹没。雄霸冷笑的脸,秦霜折断的手臂,步惊云坠河的身影……无数画面交织,最终化为一股焚尽一切的暴怒!
“杀!”
聂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嘶吼!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原本清朗的眼神被狂乱与嗜血取代!他手中雪饮狂刀狂舞而起,不再是精妙的招数,而是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宣泄!
刀气纵横肆虐!不再是冰冷的寒气,而是夹杂着暗红煞气的恐怖风暴!
嗤嗤嗤——!
刀风过处,碗口粗的竹子如同脆弱的芦苇般被拦腰斩断!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沟壑!碎石激射,烟尘弥漫!
一片精心打理的竹林,顷刻间被毁去大半!断竹残叶四处飞溅,如同经历了一场天灾!
聂风状若疯魔,刀势越来越狂,越来越乱,眼看就要波及到不远处的断情居竹屋!
“聂大哥!快醒醒!”
一声带着哭腔的急呼唤,穿透了狂乱的刀风!第二梦不顾危险,从屋内冲出,脸色苍白如纸。
然而,此时的聂风几乎已被魔性主宰,对外界的呼唤充耳不闻,反手一刀,带着撕裂一切的煞气,竟向着第二梦的方向扫去!
第二梦花容失色,但她并未后退,反而将怀中古琴猛地横在身前,十指如飞,不顾一切地拨动琴弦!
“铮——!”
一声清越激昂、如同金铁交鸣的琴音骤然炸响!这声音不似往日的柔和,充满了急切、担忧与一种直透灵魂的震撼力!
琴音如同一根无形的锥子,狠狠刺入聂风被魔念充斥的脑海!
他浑身剧震,狂舞的刀势猛地一滞!眼中血色稍稍褪去一丝,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第二梦再次疾拨琴弦,曲调转为空灵悠远,如清泉流瀑,洗涤尘嚣。
聂风眼中的狂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随即是巨大的后怕与震惊。他看着手中依旧嗡鸣不止、煞气未散的雪饮狂刀,又看了看周围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竹林,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我……我刚才……”他声音沙哑,带着颤抖。
第二梦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臂,指尖冰凉。“聂大哥!别再练那魔刀了!它会毁了你的!”她眼中泪水滚落,声音哽咽,“你看看这竹林……方才若不是我……你险些……险些连我也……”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抓着他的手臂,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再次被那魔性吞噬。
聂风看着第二梦梨花带雨的脸庞,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惧与担忧,心中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他何尝不知魔刀的凶险?每一次修炼,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与魔鬼做交易。那股戾气侵蚀心智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冰冷而邪恶。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残余的躁动,雪饮狂刀的寒气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第二梦抓着他的手背上,触手一片冰凉。
“梦,”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它危险……但我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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