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窟的震动,如同沉睡巨兽的翻身,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渐渐平息。碎石滚落,烟尘弥漫,那地穴中原本莹润的龙脉白光也变得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扰。
聂风被那蒙面刀客几乎是挟带着,以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在剧烈震颤的洞窟中疾驰。耳边是岩石崩裂的轰鸣,脚下是不断开裂的地面,但他全部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身前这个神秘人身上。那只抓着他胳膊的手,沉稳有力,透过布料传来一种奇异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感。
“风儿……”
那一声呼唤,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激起惊涛骇浪。会这样叫他的,世上只有一人!可那人,明明早已……这蒙面人是谁?那炽热狂霸、却又带着无尽悲怆的刀意,与记忆中父亲的傲寒六诀截然不同,但为何又让他血脉悸动?无数疑问几乎要冲破喉咙,但周遭天崩地裂般的险境让他只能将话死死咽下。
蒙面刀客对洞窟路径似乎极为熟悉,在崩塌的通道中左穿右插,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落石。他的呼吸平稳悠长,显露出深不可测的内功修为。终于,在一条侧壁裂开、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前,他猛地将聂风推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而入。
缝隙之后,竟是一个仅丈许方圆的天然小石室,顶上有一线天光透入,空气流通,显然是蒙面人事先寻好的避难所。外界山崩地裂的巨响在这里变得沉闷遥远。
一站定,聂风立刻挣脱开他的手,猛地转身,雪饮狂刀横在身前,目光如电,死死盯住对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究竟是谁?!为何叫我‘风儿’?”
蒙面刀客背对着他,面向石壁,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缓缓摘下了头上的斗笠,解开了遮面的黑纱。
动作很慢,带着千钧重负般的迟疑。
当那张脸完全转过来,映入聂风眼帘时,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瞬间停滞!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鬓角已染霜白,额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皮肤是长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但那双眼睛……深邃如海,此刻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有难以抑制的激动,有深不见底的愧疚,有历经沧桑的疲惫,更有一种看到至亲骨肉失而复得的、几乎要溢出的痛楚与欣慰。这张脸的轮廓,尽管被岁月修改,却依然清晰地烙印着聂风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影像!
聂人王!
本该早已死在雄霸手中的北饮狂刀——聂人王!
他竟然……还活着!
“爹……?”聂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极度的难以置信。他手中的雪饮狂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都浑然未觉。他向前踉跄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确认这不是幻觉。
聂人王看着儿子震惊痛苦的眼神,虎目中含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破碎:“风儿……是我……爹……对不起你……”
这一声承认,彻底击碎了聂风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疑问和……一丝被隐瞒多年的委屈与愤怒!
“为什么?!”聂风猛地抓住父亲的双臂,力道大得让聂人王都微微皱眉,“你既然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找我?为什么让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我……”他想说自己这些年是如何在天下会如履薄冰,如何背负着血海深仇苦苦挣扎,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更深的痛苦。
聂人王任由儿子抓着,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沉声道:“风儿,你冷静听我说。当年与雄霸一战,我确是败了,重伤垂死,但并未当场毙命。”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悸动,“是被一位隐世高人所救。他告诉我,雄霸修炼的三分归元气已近大成,其野心绝非一统江湖那么简单,他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个极其古老可怕的秘密,关乎整个武林的存亡。我若现身,非但报不了仇,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你我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秘密?什么秘密?”聂风急问。
“与‘龙’有关。”聂人王压低了声音,眼神凝重,“雄霸似乎在追寻传说中的‘龙元’之力,那是一种远超常人想象的力量。而凌云窟的龙脉,或许就是关键之一。我假死隐匿,一是为了养伤,二是为了暗中调查此事。我改换刀路,将傲寒六诀的至寒之气,融入一股地火悲怆之意,创出更适合隐匿和爆发的新刀法,便是为了不被认出,也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可怕的敌人。”
他看向聂风,目光充满了愧疚:“我不能与你相认,是怕雄霸察觉,对你下毒手。我只能暗中关注你的消息,在关键时刻……如凤溪村之后,如刚才……出手相助。”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而且,我怀疑,你体内聂家世代相传的‘疯血’,也并非简单的血脉异变,可能也与某些古老的宿命有关。雄霸对此极为关注,定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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