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化不开。连最后几颗星子，也被厚重的乌云吞没。
风，穿过天山陡峭的峰峦，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卷着冰碴，砸在无神绝宫漆黑的殿瓦上，噼啪作响。
宫，是曾经的天下会总坛，如今的无神绝宫。比以往更加森严，更加死寂，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默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山脚下，一处早已荒废的猎户木屋内。
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几张凝重的脸。
步惊云，聂风，第二刀皇，第三猪皇。于楚楚和第二梦守在角落，脸色苍白，紧握着彼此的手，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桌上，摊着一张用木炭粗略画出的地图，线条歪斜，却标注着无神绝宫核心区域的关键通道和岗哨。信息来自几个侥幸从宫中逃出的杂役，零碎，模糊，却已是他们此刻能得到的全部。
猪皇肥短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中央，那座最高最大的殿宇符号上——天下第一楼，如今的无神殿。
“消息确认了。”猪皇的声音压得极低，没了往日的油滑，只有沉甸甸的压抑，“三天后，月圆之夜，绝无神要在那里面，大摆筵席。”
“筵席？”聂风眉头紧锁，眼中赤红未退，魔气虽被强行压下，但躁动未平，“他想做什么？”
“做什么？”猪皇冷笑一声，小眼睛里寒光闪烁，“炫耀武力，震慑人心！逼那些还没死透、或者假装臣服的门派头头脑脑，都去给他磕头！顺便……清理掉一些不听话的刺头。”
刀皇抱着臂，灰白的眉毛拧成一团，冷声道：“鸿门宴。”
“不止是鸿门宴。”步惊云突然开口，声音像冰碴摩擦。他灰白的瞳孔盯着地图上无神殿侧后方一个用朱砂特意圈出的、极其隐晦的标记，“那里，是死牢。”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
死牢。秦霜可能被关押的地方。
猪皇深吸一口气，胖脸上肌肉抖动：“绝心那条毒蛇，放出风声……要在宴会上，当众‘提审’秦霜那小子。”
“提审？”聂风猛地抬头，眼中赤芒暴涨，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一荡，桌面上的油灯火焰剧烈摇晃！“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刀皇冷哼一声，“这是阳谋。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反抗他绝无神的下场！就是要打碎中原武林最后那点可怜的脊梁！更要紧的是……”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步惊云和聂风，“他要逼你们现身。”
木屋死寂。只有灯花爆开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
绝心的算计，毒辣至极。宴会就是舞台，秦霜是诱饵，而观众，是那些尚存异心的中原势力。风云若去救，便是自投罗网，绝无神正好一网打尽。若不去，秦霜必受尽凌辱而死，中原武林残存的士气将彻底崩溃，风云也将背负见死不救、心志被夺的阴影，日后更难抗衡绝无神。
进退都是死局！
“我们必须去。”步惊云的声音打破死寂，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斩铁截钉的决绝。他目光扫过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直通无神殿的隐秘路径，那是猪皇根据旧日记忆和零星信息推测出的、可能存在的排水暗道。
聂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强行运转冰心诀，眼底赤红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大师兄因我们而受难，绝不能让他再为我们而死。”他看向步惊云，“云师兄，怎么救？”
猪皇搓着肥厚的手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精光四射：“硬闯是送死。唯一的机会，就是趁乱动手。宴会人多眼杂，守卫注意力会被吸引，是混进去最好的时机。”
“易容。”步惊云吐出两个字。这是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法。
刀皇沉声道：“我和肥猪在外策应。宴会开始后，我们在宫墙东南角放火，制造最大的混乱，吸引鬼叉罗和大批气忍的注意力。你们趁乱潜入，找到死牢，救人，然后从西边那条废弃的运柴道撤离。我们在十里外的黑松林接应。如果有其他突发事件，就随机应变。”
计划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致命的危险。易容能否瞒过气忍？暗道是否通畅？死牢具体位置何在？守卫有多少？绝心和绝无神会不会有更阴险的后手？任何一点疏漏，都将是万劫不复。
“十大气忍，至少会有半数在殿内护卫绝无神。”猪皇补充道，脸色凝重，“剩下的，肯定会巡逻要害。尤其是死牢附近，必有重兵。绝心本人，也定然在场。”
“还有断浪。”聂风忽然道，声音冰冷，如今也是绝无神麾下一条恶犬。
步惊云眼中寒光一闪，没有接话，但握剑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宫内地形复杂，我们知道的太少。”猪皇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杀人。一旦救到秦霜，立刻撤退，绝不可恋战！”
步惊云和聂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心和……一丝决绝。这一步踏出，便是真正踏入了龙潭虎穴，生死，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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