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钧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在前堂凝滞的空气里激起无形的波纹。那“恶性竞争”四个字,带着冰冷的指控意味,悬在陈小凡头顶。
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哗啦,哗啦,像是催命的更鼓。
伙计们屏住了呼吸,脸色发白,目光惶然地在那位气息骇人的巡查使和陈小凡之间逡巡。
按刀而立的联盟随从,眼神像钉子一样钉在陈小凡身上,仿佛他稍有异动,便会利刃出鞘。
陈小凡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与湿冷的外衫粘在一起,十分难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口腔里干涩得发苦。袖中的铁块硌得他生疼,那点疼痛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抓住了一线清明。
他想起坊主平日里查账时的眼神,想起自己反复核算那些成本数字的夜晚,想起黑沼泽里为了几块灵石搏命的身影,也想起父亲记录上那区区五块下品灵石的赏赐。
不能慌。他对自己说。坊主把这里交给他,不是让他来腿软的。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迎上赵千钧那双毫无温度的鹰目。他没有立刻辩解,而是先深深揖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巡查使明鉴。我青云符箓坊所售符箓,定价虽低于市价,却绝非恶意倾销,更非扰乱秩序。”
“哦?”赵千钧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这少年的镇定,“并非恶意?据本使所知,你坊符箓价格,已低于寻常成本,若非恶意搅局,难道是做善事不成?”他话语中的讥讽毫不掩饰。
“成本并非一成不变。”陈小凡直起身,声音依旧有些发紧,但条理逐渐清晰,“我坊得益于坊主钻研,于符纸制作、符纹勾勒两道皆有改良。
选用特定地域生长的青纹草,辅以独门处理手法,符纸成本可降两成。绘制符箓时,优化灵力流转路径,节省灵力损耗,亦间接降低成本。
加之坊内施行绩效管理,人人勤勉,效率提升,摊薄了人工。综合算来,我坊符箓,虽售价低于同行,却仍有合理利润空间,绝非亏本赚吆喝,更非恶意挤压他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千钧身后那持卷宗随从正在记录的笔,继续道:“市场之道,在于优胜劣汰。我坊凭借技术与管理创新降低成本,让利于广大散修同道,何错之有?若因我坊效率提升,便认定为恶性竞争,那是否意味着,所有技术进步、所有旨在提升效率的变革,在联盟眼中,皆为原罪?”
这一番话,他准备了很久。在无数个核对账目、计算成本的深夜,在目睹坊主承受压力独自支撑的时刻,这些话就在他心底反复酝酿。此刻说出来,虽带着少年人难以完全掩饰的紧张,但其中的逻辑与底气,却让赵千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那持卷宗的随下笔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巧言令色!”赵千钧冷哼一声,并未被轻易说服,“技术创新?独门手法?空口无凭!你坊主闭关,你一个代理管事,如何证明这些?”
“巡查使可随意查验我坊符箓。”陈小凡侧身,指向货架上陈列的符箓,“我坊‘强化版’小火球符,威力较寻常符箓提升近一成,此乃众多购买者亲眼所见,烈风佣兵团等老主顾皆可作证。
符纸质地均匀,灵力传导顺畅,亦非寻常劣质符纸可比。这些,皆是技术改良之结果,非凭空妄言。”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对自己产品的自信。这是数月来,他看着柳芸师姐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尝试,看着坊主殚精竭虑推演改良,看着坊里上下为提升品质付出的努力,所积累起来的底气。
赵千钧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血肉,看清内里是真是假。前堂里静得可怕,只有记录官的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窗外无休无止的雨声。
压力如同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着陈小凡。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联盟巡查使亲自前来,绝不可能只为了一个“恶性竞争”的指控。
果然,赵千钧话锋一转,问题变得更加刁钻而致命:“即便你所说为真,你坊这些所谓‘技术创新’,来源何处?据本使所知,青云符箓坊此前籍籍无名,陆衍亦非出身制符名门。
如此精妙之法,难道是无根之木,凭空而来?还是说……与某些禁忌传承,有所牵连?”
禁忌传承!
这四个字比“恶性竞争”更狠毒百倍!一旦沾上,就不是商业纠纷,而是足以让整个符箓坊万劫不复的重罪!
陈小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涌向了头顶,让他眼前微微发黑。他感觉按刀那名随从身上的杀气瞬间浓烈了几分。伙计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抽气声。
他死死咬住牙关,舌尖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这个问题,他无法像回答成本那样用数据和事实辩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闪过坊主月下独处的背影,闪过那枚被送来的玉简,闪过坊主闭关前那句“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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