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苏清尘便起身找贺新郎去了。
陈围局在贺新郎他们门口听了多时,见着苏清尘过来,急忙起身上前,笑嘻嘻的问候道:“师叔,你来了。”
“你这哪有一点名门正派的样子,我看你倒像个做贼的还差不多。”苏清尘打趣道。
“哎呀,师叔!你可别挖苦我了……”
“人在里面吗?”
“在呢!这贺公子可真能说,从大早上一直说到这会儿,眼瞅着快到亥时了。我这会儿听的都忍不住想跟他一块干呢!”
“行呢,那你就跟他一块去干。我支持你……”
“师叔,我就说说俏皮话。你让我走,我还是舍不得你跟师叔母呢!”
“别废话了,你进去帮我把他叫出来。我想跟他聊聊……”
陈围局不敢耽搁,当即进屋去请贺新郎。不多时,贺新郎便从西厢房内走了出来:“怎么了苏兄,你找我有事?”
苏清尘朝陈围局使了个眼色,陈围局也十分懂事的走开了。
苏清尘:“听说,贺兄要图谋大事?”
贺新郎:“苏兄果然是消息灵通。你我算是知心人,我有事也就不瞒你了。我此次回紫云山,就是为了起事。”
“看来贺兄也是图谋许久啊!”
贺新郎面色一沉道:“苏兄有所不知,我此前在百濮、百越两地起事,杀了朝廷派来征税的狗官。本来想将两地人马合拢,却不料遇到贼人背叛。以致于两地起事的民众分散几股沿深山窜逃,我与民众失散后又遭到李林甫派来的刺客追杀,无奈之下才一路北上逃回了紫云山。”
苏清尘“哦”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贺新郎:“看来贺兄已计划周全,想必是不需要我苏某相助了。”
贺新郎摇了摇,长舒一口浊气道:“计划再周全,也要看清当下。我虽思虑已久,可今日也不过是临时起事。这些人看似满腔热血,可毕竟不曾开蒙,做起事来容易乱了分寸。我同情百姓疾苦,想要为他们开辟一条能够活下去的道路。可我也害怕,害怕他们杀红了眼,会变成土匪流寇。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哪怕我有长远的谋略,但还是会害怕当下。”
“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穷苦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吧!”
“苏兄说错了。他们是顺民,顺民在一夜之间也会转化为暴民。老实本分并不代表他们善良,只是被欺压久了就会麻木。他们对于事物的分辨只有一个模糊的对错,容易意气用事。做起事来也会把情绪强加在一些无辜的人身上。”贺新郎顿了顿,“我去百濮当私塾先生之时,曾开导民众叫他们反抗。可他们却对我说,这地本来就是那些士绅员外的,他们是种人家的地,给人家交租子是天经地义,反倒说我来多管闲事。我叫那些妓女去纺布,去劳作,叫她们远离青楼淫秽之处,她们却骂我扰了她们的生活,毁了她们的立足。她们将淫乱视作根本,将我视作大敌。将官商拥入怀中,却将我拒之门外。我花了不少工夫才把这个浅显的道理说明白。可见民众大多都是愚昧的,但我又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所以,要想改变他们的困境,先要改变他们思想。”
苏清尘闻言,不禁纳闷道:“可我见你今日是格外顺利,这才不过一天而已,他们就决定跟你造反了。你这人要比我厉害的多!”
“非也。”大雪洋洋洒洒,顷刻间便已在地上铺上了一层,犹如白绒一般。贺新郎吐了口白雾,他满脸忧愁道:“虽说我在百濮、百越两地也练出了些口才,可真正逼迫他们的还是那些员外老爷。就如苏兄所言,今日是格外的顺利。可这顺利的背后,是他们对那些员外老爷们的憎怒,这股怒火已经收不住了。所以我担心他们会将这股怒火迁到他人身上,比如说那些员外府邸的下人,或许那些人并无过错,可能同样也是苦命人。但火一旦烧起来,就不会去分是非对错了……”
“除过杀,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贺新郎斩钉截铁的说道。
苏清尘皱了皱眉头,他困惑道:“贺兄如此信誓旦旦?”
贺新郎摆了摆手:“非我信誓旦旦,而是此事本身便是如此。改朝换代要兵器、要斗争、要流血,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山河整肃。若论动嘴皮子,那些朝堂上的人比我要厉害的多,可他们却依旧置民众于水火而不闻不问。
“朝廷为什么要限制刀剑枪槊?不就是担心百姓会造反吗?可见他们还是害怕,所以无论政权如何更迭,只会在这刀剑之间。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过都是妄想,只有刀剑里面才能出政权!”
苏清尘听罢,只觉振聋发聩。而对贺新郎不禁肃然起敬,迎着潇潇大雪,他躬身作揖道:“贺兄,苏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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