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空,将粘稠的黑色蚀海映照得如同凝固的血池。陈屿半跪在苍白祭坛边缘,剧烈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扯动识海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强行引动“星髓共鸣”的后遗症如潮水般反噬,一段关于“第一次成功绘制出完整‘静’字符文时那份纯粹喜悦”的记忆彻底化为飞灰,只留下冰冷的技巧空壳。掌心那枚由古卷残烬所化的星辰印记布满裂痕,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崩散。
“哥哥!”小铃铛扑过来,小手死死攥住他冰凉的衣袖,胸前的银铃裂纹在血光下触目惊心,灵性近乎枯竭。青霖脸色苍白,肩头伤口崩裂,仍强撑着布下最后几颗“青木守心藤”种子,翠绿灵光化作薄雾,勉强隔绝着蚀海中弥漫的、足以侵蚀神魂的阴冷恶意。阿青昏迷在祭坛角落,气息微弱。
祭坛中央,那盏残破的青铜灯座在血月下沉默矗立,灯盏早已碎裂,只余基座上几道模糊的古老刻痕。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刻在灯座旁石碑上那行斑驳铭文:“蚀海无涯,血月为引。灯熄魂寂,归路已绝。” 十六个字,如同判决书,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里就是‘归墟’……记载中一切灵蚀污染的源头?”青霖声音干涩,目光扫过死寂的黑色海面,“灯已熄,路已绝……我们来晚了?”
陈屿艰难抬头,【共情感知】在极度虚弱下被动激发,反馈回的并非具体情绪,而是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无尽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亿万溺亡者的哀嚎,从蚀海深处阵阵涌来!更可怕的是,他清晰感觉到,怀中那枚不朽星髓正与祭坛灯座产生微弱共鸣,而蚀海深处那股冰冷、贪婪的意志,也因这共鸣而缓缓苏醒!
“海里有东西……醒了……”小铃铛颤抖着指向漆黑海面。只见平静的海水开始翻涌,无数具半透明、面容扭曲的人形阴影缓缓浮上,它们没有实体,却散发着浓郁的灵蚀污染,眼眶位置的空洞齐刷刷“盯”住祭坛上的生灵,发出无声的嘶嚎,如同嗅到血腥的饿鬼,层层叠叠涌向祭坛!
是蚀灵! 并非自然生成的蚀灵,而是被污染吞噬、永世囚禁于此的远古生灵残念!它们的数量之多、怨念之重,远超以往所见!
“守不住!”青霖脸色剧变,守心藤的灵光在蚀灵冲击下如风中残烛。陈屿咬牙试图绘制灵纹,却因精神力枯竭而指尖颤抖,灵纹未成便已溃散。支付的代价正在吞噬他最后的依仗!
绝境中,陈屿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盏残破灯座。古卷焚毁前最后一刻传递的信息碎片在脑海闪现:“灯熄非终焉,薪火存于心……” 难道青铜灯并非实体,而是一种传承的象征?需要以特殊方式“点燃”?
他猛地看向怀中不朽星髓,又看向青霖腰间的灵植袋和小铃铛胸前的银铃。一个疯狂念头涌现:以星髓为“灯油”,以众人残存灵性与执念为“灯芯”,强行引动灯座残存感应!
“青霖兄,铃铛!信我一次!”陈屿嘶声低吼,“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我们一起……‘点燃’这盏灯!”
没有犹豫的时间!青霖一掌按在陈屿后心,精纯的青木灵气毫无保留地涌入;小铃铛将裂纹遍布的银铃贴在陈屿掌心,微弱的净化之力如丝如缕汇入;陈屿则引导着这股集合之力,混合着不朽星髓的磅礴星力,全部灌注进那盏残破灯座!
“嗡——!”
灯座剧烈震颤,表面刻痕逐一亮起微弱却坚韧的白金色光芒!光芒所及,涌上的蚀灵如遇克星,发出凄厉尖啸,纷纷退避!但光芒极不稳定,明灭不定,显然无法持久!
“不够……还缺一点……‘引子’!”陈屿感到意识正在消散。他看向那行铭文,又看向蚀海中无数痛苦的阴影,福至心灵:点燃此灯,需要的或许不是毁灭,而是……“接纳”与“净化”这些被困的残念?
他放弃对抗,转而将【共情感知】催谷到极致,不再排斥那些绝望的哀嚎,而是尝试去“倾听”、“理解”它们被污染前的悲愿与不甘!瞬间,海量负面情绪如同决堤洪水冲入他的识海!
“呃啊——!”陈屿七窍溢血,身体剧烈颤抖,又一段珍贵记忆——关于“母亲在灯下为他缝补衣物时的温暖侧影”——开始模糊、消散!但与此同时,他也“听”清了:这些残念核心并非恶意,而是对净土的渴望、对解脱的祈求!
“我……看到了!”他嘶哑着,以最后意志引导星髓之光,不再攻击,而是如同轻柔的网,罩向那些蚀灵!光网过处,蚀灵表面的污秽竟稍稍淡化,露出一张张短暂清醒、充满感激与释然的面容,随即化作点点莹白光芒,升腾、消散!
净化! 这灯座的力量,竟是净化而非镇压!
然而,这举动也彻底激怒了蚀海深处那庞大的冰冷意志!一声充满被亵渎般暴怒的咆哮从海底传来,整片蚀海沸腾!一只由纯粹灵蚀污染凝聚而成、遮天蔽日的巨大黑色利爪破开海面,携毁灭之势拍向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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