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陈默便已睁开了眼睛。多年严苛的作息和身处特殊环境的警觉，让他养成了在天光微亮时自然醒来的习惯。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过头，借着熹微的晨光，凝视着身旁依旧熟睡的妻女。
苏婉清似乎终于卸下了部分重担，睡颜比前几日安稳了许多，只是手指仍无意识地揪着陈默的睡衣一角。晓晓则像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父母中间，呼吸均匀，脸颊红扑扑的，散发着孩童特有的、香甜的气息。
这幅画面，静谧而美好，像一块温热的烙铁，熨贴着陈默曾被责任与孤寂填满的心脏。他看了许久，才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挪动身体，生怕惊醒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他站在宽敞明亮却陌生的厨房里，看着那些锃亮的灶具、琳琅满目的厨具，竟有片刻的茫然。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比面对“天穹”系统最复杂的核心代码还要陌生。他的战场在戈壁、在实验室、在指挥中心，唯独不该在这里。但，他想为她们做点什么。
补偿的心理，如同最细微的电流，驱使着他行动。
他打开冰箱，里面被“龙影”小队塞满了各种新鲜食材。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拿出了几颗鸡蛋，一盒牛奶，几片吐司，还有两个看起来还算新鲜的番茄。步骤……应该不难。他回忆着偶尔在基地食堂瞥见的场景，以及手机上搜索到的简易教程。
系上那条印着小熊图案的、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的围裙，陈默开始了他的“早餐作战”。
打鸡蛋。他拿起一颗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力道没掌握好，蛋壳碎裂得有些狼狈，蛋清裹挟着些许碎壳滑入碗中。他皱紧眉头，用那双能进行微米级操作的手指，极其耐心地将碎壳一点一点拈出来，动作专注得如同在拆解一枚微型炸弹。
热油。他按照教程将油倒入平底锅，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噗”地窜起，他却因为对火候的陌生，等油温过高才将蛋液倒下去。“刺啦——”一声剧烈的爆响，热油飞溅，几点滚烫的油星溅到他结实的小臂上，瞬间留下红点。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下意识地将手臂往后缩了缩，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锅里迅速凝固、边缘开始变得焦黑的鸡蛋。
翻面。他用锅铲试图将煎蛋整个铲起，动作带着一种属于实验室的、力求精准的刻板。结果可想而知，金黄的蛋液被笨拙地戳破，蛋黄流了出来，与焦黑的边缘混合在一起，形状……惨不忍睹。
吐司放进多士炉，设定时间，这个似乎简单些。然而，等他被锅里第二个更加不成形的煎蛋吸引注意力时，一股焦糊味从多士炉飘了出来……
热牛奶倒是简单，只是他盯着锅，生怕它像油一样突然沸腾溢出，神情紧绷得如同在监控一次重要的引擎点火。
当苏婉清被隐约的焦糊味和厨房里不同寻常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个在外界传闻中如同神只、执掌着国之重器的男人，系着可笑的小熊围裙，高大的身躯有些局促地站在灶台前。他古铜色的、线条硬朗的侧脸上，竟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如临大敌般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他的额角甚至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厨房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有煎蛋的香气，也有焦糊味。料理台上，摆着两个形状怪异、边缘焦黑的煎蛋，几片边缘焦黑的面包，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两小盘切得大小不均、歪歪扭扭的番茄块。
听到脚步声，陈默猛地回头，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苏婉清，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近乎狼狈的神色，下意识想用身体挡住那盘失败的煎蛋。
“你……醒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做了早餐。”
苏婉清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被油溅红的胳膊，看着他额角的汗，看着他那双惯于执掌风云的手此刻却沾着些许油污和蛋渍，再看看流理台上那顿堪称“灾难”的早餐。她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心疼、想笑，最终却化作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暖流。
她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过去，没有先看早餐，而是轻轻拉过他被油溅到的手臂，指尖抚过那几个微红的斑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心疼：“疼不疼？”
陈默身体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没事。”
苏婉清却握紧了，抬头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笨蛋……哪有你这样做饭的。”
这时，晓晓也被动静吵醒了，光着小脚丫“哒哒哒”地跑了出来，睡眼惺忪地喊着：“妈妈，爸爸，好香呀……咦？”她看到了料理台上的“杰作”，小嘴张成了O型。
陈默更觉尴尬，耳根隐隐发烫。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妻女面前，因为一顿早餐而如此……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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