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没吃饭吧?”苍老又温和的声音突然撞进耳朵,打断了美芽纷飞的思绪。她猛地抬头,对面铺位的大妈正举着个裹着纸巾的茶叶蛋,皱纹里堆着笑意:“刚在餐车煮的,热乎着呢,快拿着垫垫肚子。”
旁边的大叔也跟着点头,手里还攥着半块烧饼:“吃吧吃吧,我们老两口带得多,不愁不够。”
美芽连忙摆手,指尖下意识护住小腹:“不用了阿姨,谢谢您,我包里有面包。”
“那哪行?”大妈不由分说把茶叶蛋塞到她掌心,蛋壳的温度顺着指尖钻进心里,暖得她一怔,“怀着孕呢,可不能亏着肚子,这蛋有营养。”
“谢谢您,阿姨。”美芽攥着温热的茶叶蛋,刚把道谢的话说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志伟发来的消息,字里行间都是笨拙的关切:“到哪站了?车上人多,你别挤着。照顾好自己,有事立马给我打电话。钱不够了跟我说,我再去跟工友借点。”末尾还缀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表情,像是他挠着头傻笑的模样。
美芽盯着屏幕,鼻尖一酸,忙低下头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她飞快敲出“放心,一切都好,蛋都有人给我吃”,把茶叶蛋小心放进塑料袋里,又轻轻摸了摸肚子,声音轻得像叹息:“孩子,妈妈留下你,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夜色渐浓,绿皮火车在黑夜里碾过铁轨,发出规律的“轰隆”声。窗外零星的灯火像流星般掠过,转瞬即逝。对面的老两口已经睡熟,大叔的呼噜声和大妈均匀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透着寻常日子的安稳。美芽侧躺着,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听着车厢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那颗悬了一路的心,竟慢慢沉了下来。
她不是没怨过。北京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墙壁发霉,冬天漏风,是她和志伟全部的落脚点。志伟总说“以后换个好房子”,可这话轻飘飘的,像天上的云,风一吹就没了踪影。
刚发现怀孕时,剧烈的孕吐让她连下床都难,自然没法找工作;等孕吐好不容易熬过去,肚子也慢慢显了形,招聘的人见了她,连简历都懒得接。日子像摊烂泥,她陷在里面,动弹不得。
最初得知两条红杠的那天,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要”。她和志伟才在一起,连结婚证都没领,自己刚满二十岁,年前还在想着出去找工作,怎么突然就要当妈妈了?要是挺着肚子回村,街坊四邻的闲言碎语,被人指指点点。美芽想着就难了。
“这可是第一胎,流掉对身体不好吧?”当时志伟蹲在地上,手指抠着地板缝,声音含糊,“再说……这也是条小命啊。”
“不好又能怎么办?”美芽把测孕棒扔在桌上,胸口堵得发慌,“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养孩子?我们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她看着志伟那副软弱无措的样子,火气更盛,“都怪你!当初要是注意点,能有现在这麻烦?”
“我哪知道啊?”志伟猛地站起来,耳朵涨得通红,“那是第一次,我紧张……谁知道就中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美芽烦躁地抓着头发,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现在做掉还来得及,再拖下去,就真的没退路了。
“我妈……我妈还年轻。”志伟突然低声说,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不就留下来?生下来让我妈带,我们俩回北京好好打工,多挣点钱。”
“你妈?”美芽愣住了。她只见过志伟妈妈,是个微胖的农村妇女,常年在田里干活,手上满是老茧。见到她总是笑盈盈的,貌似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
“我哥的女儿三岁了,不用多费心,咱生下来刚好让她带着,如果是个儿子,我妈更乐意呢!”志伟拍了拍胸脯,语气里难得有了点底气,“等生完孩子过年了。咱就结婚办酒席。我妈盼孙子盼了好几年,肯定愿意带。”
美芽当时没说话,心里依然乱糟糟的,像团乱麻,人生第一次碰到这事,心里除了害怕还有无助!她不知道和谁说,继母巴不得她嫁出去,好拿着彩礼装修房子给她那个半熟的弟弟准备找媳妇。父亲?远在外地,手机永远不接,这么多年,电话打来都是继母接的。她都好久没听到父亲的声音了
“哎……”火车上,美芽不自觉叹了口气,一直拿不定主意,犹豫徘徊在中肚子也大了。想不留也得留下来了!
“轰隆——”火车突然过了个隧道,车厢里短暂地暗了一下,又恢复了微光。美芽感觉到小腹又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宝宝在回应她的思绪。她攥紧了手里的茶叶蛋,蛋壳的余温还在。
或许,日子没那么糟。她想。没有好房子,没有稳定工作,可志伟在,肚子里的宝宝也在。就像这列火车,虽然慢,虽然挤,可总有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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