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锣鼓刚敲出第一声欢快的节奏,唢呐便跟着拔高了调门,像一束红绸子,直直地飘进了刘海家的院子。
刘海捏着打火机的手顿了顿,随即点燃了院门口那圈盘得紧实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瞬间冲天而起,混着锣鼓的铿锵、唢呐的嘹亮,把整个村子的热闹都拢了过来。
院门前很快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孩子们踮着脚往院里瞅,老人们搬着小板凳坐在路边,笑着说“刘海家的小子,总算娶上媳妇了”。
胡小妹端着个锃亮的红搪瓷盆,里面积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她踮着脚在人群里穿梭,声音脆生生的:“吃喜糖啦!沾沾喜气!”糖果撒出去,引来一阵哄抢,孩子们的笑声混在鞭炮余音里,倒真有了几分喜庆的模样。
“接新娘子啦!”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吆喝,两个斜挎着红绸带的中年妇女从人缝里挤出来,脸上堆着笑,快步走到停在路边的小轿车旁。
车门打开,美芽穿着一身不算合身的白婚纱,被她们一左一右扶着下了车。她的裙摆扫过车身上的灰尘,忙小心地揪起裙角,生怕沾染上更多污渍——这是她租来的婚纱,也是这场婚礼里最像“婚礼”的东西。
头上没有红盖头,她能清晰地看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打量,还有些藏在眼角眉梢、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送亲的队伍被刘海领着,热热闹闹地往院里的酒桌走去,板凳摩擦地面的声响、人们的谈笑声、碗筷碰撞的叮当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嘈杂。
没有拜天地的仪式,也没有掀盖头的环节,美芽被径直领到了里屋,扶着坐在铺着红被套的床上。那被套是新的,是她自己揣着攒下的钱在镇上新买的,在这四壁素净的屋里,成了唯一扎眼的喜庆色。
屋里很快挤进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婚纱料子,有人凑到跟前看她的脸,美芽僵着身子,像尊被钉在床沿的木偶,一动不敢动。嘈杂声里,那些细碎的议论像针一样,尖尖地扎进她的耳朵里:
“这就是新房?咋啥像样的摆设都没有?连个喜字都没贴满。”“你没听见?那喜庆的结婚曲,还是从他大哥房里的旧音响传过来的,刘海这小儿子的屋里,连个像样的家电都没有。”
话音刚落,另一个压低的声音又接了上来,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新娘未婚先孕,没价了呗!彩礼都没要多少,能办得多体面?”“就是就是,女孩家没结婚就怀了孩子,这要是在以前,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现在虽说开放了,可终究是掉价哦!”
美芽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红被套,指节都泛了白。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黑皮鞋,与婚纱格格不入,眼眶瞬间红了。
外面的喧闹还在继续,酒杯碰撞的声音、人们的笑声、锣鼓的余音交织在一起,可这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与她无关。她只觉得床沿冰凉,浑身发冷,连贴身穿着的那套红内衣,都像是染了霜的枫叶,没了半分暖意。
就在这时,门外拥堵的人群被轻轻拨开,一阵裹着酒气与笑闹的喧闹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扛着摄像机的男人紧跟着迈步,肩头的黑色机器随着脚步微微晃动,镜头像一双好奇的眼睛,率先扫过这间被称作“新房”的屋子——
刚刷的白墙还泛着淡淡的石灰味,几件新买的家具摆得规整,却透着一股仓促的简朴,没有雕花,没有装饰,连墙角的插座都还露着线头。
整个房间里,唯有床上铺着的那床红被套,像一簇突然燃起的火苗,勉强透着点“喜”的意味。男人的脚步明显顿在了门口,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或许是没想到这场“婚礼”的新房会如此素净。
但这诧异只停留了一瞬,他立刻换上了职业性的微笑,手指熟练地调整着相机参数,稳稳端起机器,镜头重新对准了房间中央,准备开始拍摄。
镜头在房间里缓缓游移,像一缕无声的风。它先掠过墙上木框——那里面只嵌着一张美芽少女时的生活照,照片里的她扎着马尾,笑得天真烂漫,是这素净墙面唯一的装饰;接着转向床头,两个孤零零的红枕套搭在床沿,与床上的红被套虽不是同款红,却也算凑出了点热闹;
最终,镜头稳稳落在美芽身上,那身租来的婚纱明显不合身,肩线滑落半寸,露出里面红色的保暖内衣,裙摆紧绷着,将她的局促与这房间的简陋,一并框进了冰冷的取景器里。
美芽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婚纱的裙摆,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的镜头扫过自己时的重量,像一道无形的目光,把这房间的窘迫和她的难堪,都一并装进了取景框里。
“咔嚓”几声轻微的快门响后,摄影师转了一圈,终于收起了相机,肩上的机器显得格外沉重。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地说:“新娘子,婚纱该脱下来了,我这边也拍好了。回去把素材做成视频,到时候再通知你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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