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向房间深处的一扇门:“想见他吗?跟我来。但小心,不要醒过来。醒过来就回不去了。”
门后是向下的螺旋楼梯。墙壁上嵌着发光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一团色彩斑斓的雾状物,缓慢旋转变化。
“梦境样本。”陈琳低声说,扫描仪读数疯狂跳动,“情绪能量密度超高...这是被实体化提取的梦境。”
楼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墙上是老式示波器和脑电图机,中央摆放着数十个玻璃维生舱,每个舱内都躺着一个人,头上连接着电极。他们表情平静,但眼睛在眼皮下快速转动——REM睡眠的典型特征。
陆远快速扫视。大部分是成年人,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然后他看到了乐乐——最角落的维生舱里,男孩安静地躺着,胸口规律起伏。
“他还活着。”陆远冲向舱体,但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梦境屏障。”女孩的声音从实验室深处传来,“周叔叔的保护措施。要打开舱体,需要正确的‘钥匙’。”
灯光亮起,照亮了实验室后方的控制台。控制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六十岁左右,穿着白大褂,背对他们。当椅子缓缓转过来时,陆远看到了他的脸——不是蜡像,而是真实的衰老面容,但眼睛是两个黑洞,里面闪烁着旋转的彩色光点。
“周明远博士。”陆远认出他。资料显示,周明远是幻梦乐园的创始人和总设计师,神经科学家出身,2006年乐园关闭后失踪。
“陆远医生,梦境研究中心主任,专攻异常梦境。”周明远开口,声音温和理性,与他的诡异外貌形成反差,“我读过你的论文。《梦境作为潜意识语言》《REM睡眠的情绪净化功能》...很有见地,但不够深入。”
“你对这些人做了什么?”
“拯救。”周明远站起身,动作流畅得不像老人,“你看到了,这个世界充满痛苦。疾病、失去、背叛、死亡...但梦境不一样。在梦里,我们可以创造完美世界,可以永远快乐。我的发明只是...让梦境持续下去。”
他走向一排维生舱,抚摸玻璃:“这些人都是志愿者。失去亲人的母亲,绝症患者,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退伍军人...他们在现实中没有希望,但在梦里,我给了他们永恒的幸福。”
“幸福?”陆远指向那些彩色梦境样本罐,“你提取了他们的梦境,把大脑变成梦工厂。这不是幸福,这是囚禁!”
“区别在哪里?”周明远反问,“在现实中,他们也是囚徒——被痛苦囚禁,被记忆囚禁,被必死的命运囚禁。在这里,他们至少可以选择梦境的内容。”
陈琳突然说:“但他们没有选择,对吧?系统需要特定类型的梦境来维持运转。快乐的梦能量低,恐惧的梦能量高。所以你诱导噩梦,放大恐惧,然后抽取高能量梦境作为燃料。”
周明远沉默了几秒,然后微笑:“聪明。但不够准确。我不只是抽取,我是在...收割。就像收割庄稼,让土地休息,然后播种新种子。他们的恐惧被收割后,我会回馈美梦,平衡情绪。完美的循环。”
“那乐乐呢?他只是一个孩子,不是你的志愿者!”
“孩子是最丰富的梦境源泉。”周明远的眼睛亮起兴奋的光,“未经污染的想象力,纯粹的情感反应...他的梦境可以让系统运转一个月。而且,他的噩梦很有创意——会变脸的旋转木马,追逐他的笑脸,没有尽头的迷宫...我稍稍强化了一下。”
陆远感到愤怒在胸中燃烧:“你把他拖进这个地狱,就为了给你的疯狂实验供能?”
“地狱?”周明远摇头,“陆医生,你被现实蒙蔽了。看看这个。”
他挥手,实验室的墙壁变得透明,露出外面的景象——不是地下岩层,而是一个广阔的梦幻空间:漂浮的游乐设施,倒流的彩虹,会说话的云朵。数十个半透明的人影在其中玩耍,脸上是统一的笑脸。
“这是我的杰作:永恒梦域。”周明远的声音充满骄傲,“现实与梦境的交界处,用收割的梦境能量维持。这些人在这里获得了真正的不朽——作为意识体存在,永远体验快乐。”
“但他们的身体在维生舱里衰竭。”陈琳调出扫描数据,“大脑活动与身体机能逐渐脱节,最多三年就会脑死亡。到那时,意识体会怎样?”
周明远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那不重要。意识已经转移,身体只是...容器。”
“你撒谎。”陆远直视他,“如果意识真的完全转移,你不需要不断补充新梦境。系统在泄漏,对吧?梦境能量会消散,意识体会磨损,需要新燃料来修补。这不是不朽,这是缓慢的溶解,需要不断用他人的梦境来延缓。”
实验室陷入短暂沉默。周明远的机械眼快速闪烁。
“即使如此,也比现实的短暂好。”他最终说,“而且,你们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梦域开始...同化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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