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报告厅内，关于黎曼·艾莎手稿的叙述，将一种混合着巨大庆幸与永恒遗憾的复杂情绪，深深烙印在每位听众心中。幸存与遗失，辉煌与缺憾，共同构成了历史真实而沉重的质感。当这份对遥远过去的追思暂告一段落，王小慧将目光从投影屏幕上收回，缓缓扫过台下。她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一位严谨抽离的数学史家，渐渐融入了一丝更个人的、温暖的、属于血脉与传承的温度。演讲的氛围，也随之从对历史星辰的仰望，悄然转变为对自身学术血脉与使命的审视与确认。
PPT再次切换。背景不再是泛黄的手稿影像，而是一张色彩柔和的生活照。照片上，一位年过六旬的东方女性，坐在一间摆满书籍的明亮书房里，正对镜头微笑着。她头发已染上霜色，但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美与锐利，岁月增添了皱纹，却也沉淀下一种经过智慧洗礼后的从容与深邃。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被誉为“上帝之鞭”、能洞察数学逻辑最细微裂缝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温和的笑意，但眼底深处，依然闪烁着不容错辨的、属于顶尖学者特有的坚定与澄澈。她的左手随意地搭在一本厚重的典籍上，无名指上，一枚造型古朴的铂金戒指熠熠生辉——戒面上镶嵌的幽蓝宝石以及环绕的“万有流形”符号，赫然在目。她，正是艾莎学派的第八代领袖，刚刚卸任不久的前任“殿下”，王小慧的母亲——赵小慧。
“在追溯了黎曼与艾莎陛下的宏大叙事之后，”王小慧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多了一份柔软的敬意与亲近感，“请允许我将视角拉近一些，谈谈一位离我们更近的传承者，也是我学术道路上最重要的引路人——我的母亲，赵小慧。”
她的目光落在母亲的照片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戴与骄傲。“我的母亲，赵小慧陛下，正如诸位所知，是艾莎学派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是学派第八代领袖，更是那位在历史的关键节点，凭借史学家的敏锐与执着，在恩加丁山谷的雪中，为我们学派，也为整个数学界，寻回了改变航向的罗盘——《统一之约》第五卷手稿的功臣。”
她的话语将听众的思绪带回了那个波澜壮阔的1998年。“母亲常对我们说，艾莎陛下的伟大，并不仅仅在于她那些石破天惊的具体数学成就。其更深远的意义，在于她那超越时代的远见与深谋远虑。她似乎早已预见到，后世子孙在攀登她所描绘的数学高峰时，可能会沉迷于连续几何的壮丽景色，而不知不觉偏离那最根本、也最关键的路径——即离散与连续必须融合的初心。”
王小慧的激光笔光点落在母亲戒指的特写上：“正是艾莎陛下在《统一之约》中留下的明确警示，如同预先埋下的路标，才使得母亲那一代的学派领袖们，在接触到真迹后，能幡然醒悟，果断地进行了一场彻底的‘范式校准’，将离散复分析提升到核心地位，重铸圣戒，明确了以‘万有流形’范畴为纲的未来方向。母亲说，艾莎陛下不仅留下了问题，更留下了如何思考问题、如何寻找答案的元方法。这份遗产，比任何一个具体的定理都更加珍贵。”
接着，王小慧的语调变得更加平和，她开始谈及自己，清晰地界定自己在宏大学术谱系中的位置与角色。
“作为赵小慧的女儿，”她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谦逊与坦然，“我自幼便浸润在学派浓厚的学术氛围中，目睹了母亲及其同仁们为数学真理呕心沥血的日日夜夜。然而，或许是个性使然，或许是命运不同的安排，我并未继承母亲那种直面最前沿、最艰深数论难题的攻坚能力。我的数学天赋，更多地指向了历史与脉络。”
屏幕上出现了王小慧目前工作的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图书馆一角，以及她在哥廷根大学讲授数学史课程的照片。
“我的战场，不在布满最新预印本和复杂演算的黑板前，”她清晰地说道，“而在故纸堆中，在泛黄的手稿、尘封的信件、散落的日记和古老的研究笔记里。我的工具，不是范畴论的上同调技巧或离散复分析的谱序列，而是文献学、考据学、版本学，以及对历史语境与个人思想演变的深刻理解。”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自己专业的自信与热爱：“我可能不如我母亲，以及今天在座的许多杰出数学家那样，精通朗兰兹纲领的最新进展或非交换几何的尖端技巧。但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坚定而自豪，“我自信，我比当今世界上绝大多数数学家，都更加了解黎曼与艾莎。我熟知黎曼写下ζ函数论文时哥廷根的学术环境，我能辨认艾莎在不同年龄段的笔迹变化及其背后的心境，我通读了她与希尔伯特、庞加莱等人的通信，试图还原她思想发展的每一次关键转折。她的手稿、日记、甚至购物清单上的涂鸦，都是我试图接近那个伟大灵魂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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