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2章
自打发觉导致采因出事的直接原因，乃是被自己放在香囊里的那片柳叶佛宝以后，在许仙的心里，便已有了诸如悔恨、恼怒、后悔、自责等等不一而足的许多负面情绪生出。
但在这其中，于许仙心头充斥了更多的，却只是一个悔字。
他后悔当初信了法海的话，轻易的便将法海送给自己的东西收了起来，才以至于受人利用，反是害了采因，使她陷入到了眼下这般堪称艰难绝望的境地当中。
所以，看到法海，尤其看到法海此时所作出的一副无辜模样，许仙的心头，立即就有勃然怒气升腾而出。
你个该死的骗子！
不过，尽管心中愤恨，但到最后，自许仙的口中，却就只讲出了如此一句而已。
因为他很清楚，此时此刻，他就算讲上再多的言语，也不会有太多的用处。
倒不如将自己的诉求直接说出，或许，还能在与法海之间的言谈过程里，争取到一分渺茫的希望。
许仙说，他要带采因离开。
至于其他，此时的许仙，根本就不想，也没有必要同法海多言。
不过，对于许仙的此等要求，已苦心布局多日，才促成了今日这般局面的法海，又怎么可能轻易的答应下来。
他挥挥手，先打发了身旁的两个小沙弥下去。
随即双手合十，在轻诵了一声佛号以后，缓声朝着许仙摇头道，“人妖殊途，施主即是饱读圣贤书，可不要执迷不悟才行。”
许仙闻言，却冷笑着道，“圣贤曾言，众生平等，又哪有什么人妖有别？”
法海道，“妖便是妖。”
这样的一句话，让许仙的心里已有了恼了。
他咬着牙道，“就算采因是妖，可她又从未害过人！”
“法师如此做，分明是不明好坏，不分善恶。”
许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宝相庄严之态的法海，口中冷笑连连，“做出这样的事，法师又有何颜面，在菩萨面前上香敬拜？”
许仙的言语间满是嘲讽的意味，然而法海的心智何等坚定，是以，许仙这样的一声嘲讽，根本就很难在法海的心里引出任何的波动来。
他根本就没有去接许仙的这声质问，只是笑着朝许仙摇了摇头，而后转头往采因那里看去，笑道，“你说她未曾害人？”
许仙认真答道，“未曾。”
法海闻言，却饶有兴致的看向许仙，反问道，“那李小施主的病症，又是从何而来？”
“那是……”
有关李知的病症，许仙自是无可辩驳的。
所以此时难免语塞，虽是想要做出解释，但才刚刚开口，剩下的话，就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而法海则继续说道，“妖与人，本就不该有任何亲近。”
他抬手一指采因，道，“这兔妖私自闯入凡人城池，即便她本心不想为恶，但只因她身上所时时逸散的妖气，就足够惹出许多的祸患来。”
说到这里，法海的语气渐冷，目中更已带出了几分杀意。
“整个杭州城里，因这只兔妖而遭了磨难的可怜人，可绝不止你家外甥一个！”
法海所言，因着采因身上妖气外溢，而使得杭州城里的许多凡人都遭了祸端，自然都只是些胡言乱语的屁话。
可许仙却并不知道这些真相。
他只当李知身上的病症当真是因着采因而起，即便只是无心之失，他的心里，也存了许多的歉意。
是以许仙在苦思一夜以后，才会生出要同采因一起远走高飞，自此远离家人朋友的念头来。
不过，无论许仙的心里有如何想法。
但只眼下来说，面对法海的强势逼问，许仙却根本不可能去认同法海的这些说辞。
要不然的话，岂非代表着许仙已认可了法海的决断，真要听他的话，让采因留在这金山寺里，受刑赎罪不成？
法海不可能说服许仙，许仙也不可能从法海的手上将采因带走。
是以等到最后，两个人却是僵持了下来，只能相顾无言，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沉默。
许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是法海最先开口讲话，打破了场中已持续多时的寂静。
伴随着袅袅檀香，在观音神像那满是慈悲的佛眼的注视下，法海深吸口气，随即，冲着许仙讲出了一个全新的提议。
“阿弥陀佛。”
苦笑一声过后，法海深吸口气，随即抬头看向许仙，沉声对他说道，“那么……如此可好？”
法海说道，“既然许施主非得坚称这兔妖无罪，那，贫僧便也不去亲自出手镇压于他，而由许施主你，留在我金山寺中，每日在她近前念诵佛经，渡化这兔妖身上的妖氛煞气。”
法海提出的如此建言，让许仙听后，心头不免微微一动。
但他并不愚笨，也不单纯。
在法海之前已表现出了那样坚持姿态的情况下，此时讲出这样的言语，绝对不可能是真的要发善心。
所以，许仙并没有立即就对法海的问话做出回应，而是在仔细思虑法海如此提议的可行性的同时，于心头保持了最大限度的警惕。
他只朝着法海追问了这样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出来，“之后呢？”
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就只问这三个字，之后呢？
如果自己真的依着法海的要求如此做了，那么之后，自己与采因的结局，又会怎样？
虽然许仙问出的，就只这简单的三个字而已，但法海听了，却也知道许仙的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所以，他的面上就不免带出了笑容。
他笑着接上了许仙的话头，道，“之后？”
法海抬手指了指采因，道，“待这兔妖身上的煞气被完全渡化，且贫僧亲自查证，她果真未曾做过主动害人的恶行的话。”
“那么到时，贫僧自可放她一条性命，让她就此回归山林。”
说到这里，法海又将视线转回到许仙的身上，目中带出了满满的笑意。
“至于许施主你，作为代价，却要就此永远留在了我金山寺中，落发为僧。”
图穷匕见。
说到此处，让许仙就此留于金山寺中，落发为僧，其实，才是法海苦心谋划今日之局，所想要达成的真正的最终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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