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官道像一条被雨水泡软的灰带子,歪歪扭扭伸进林子深处。青珞打了个哈欠,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外头的雾气立刻挤进来,凉丝丝地贴在脸上,像谁偷偷伸舌头舔了她一口。她揉了揉眼睛——能见度不足十步,连拉车的马都低着头,耳朵一抖一抖,生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鬼天气……”她嘟囔,声音被雾气吞掉一半,听起来闷闷的。玉璜贴在锁骨上,温度倒是正常,可那种若有若无的“嗡嗡”感又浮上来了,像远处有人拨动生锈的琴弦,一下,又一下,催得人心里发毛。
车外,赤炎牵着缰绳,步子放得很轻。火红的斗篷被雾气打湿,颜色暗成干涸的血,他却顾不上抖,只时不时回头瞟一眼车厢——确认那小姑娘还在,确认她没凭空消失。昨夜那场伏击像把钝刀,把他神经磨得又薄又脆,稍一用力就“铮铮”作响。
“再往前走,就进迷途林了。”青岚的声音从左侧飘来,轻得像片落叶,却带着不容忽略的警告,“传说里,这片林子会吃人。走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转不出来,剩下的那个——”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点无奈的弧度,“疯了。”
青珞缩了缩脖子,把帘子放下,却忍不住隔着布问:“那咱们还走?不是自投罗网?”
“网已经布下了。”青岚抬手,指尖在空气里画了个半圆,青光一闪而逝,像给雾气撕开一道小口,又迅速愈合,“朱瞑的人故意放我们一马,就是想逼我们改道。迷途林是他们的后手——要么绕路多花三天,要么钻进去,生死由天。”
“那就绕!”赤炎插话,嗓门压得很低,却带着火星子,“老子宁可多砍三百个杂碎,也不拿她冒险。”
青岚摇头,目光穿过雾气,落在更远的暗处:“绕路要经过‘落雁峡’,那里早被下了断灵阵,马一踏进去就骨酥筋软。咱们时间不够,后援也未至——迷途林是唯一的活路,虽然……活得不那么体面。”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直白——前后都是坑,只能选个浅一点的跳。
青珞咬了咬下唇,把帘子重新掀开,探出半张脸。雾气立刻缠上来,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像撒了一把碎钻。她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灌进肺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却也把困意全赶跑。
“走吧。”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镇定,“林子吃人,也得看牙口好不好——咱们又不是软柿子。”
赤炎偏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出一口白牙:“成,那就走!老子倒要看看,是林子的牙硬,还是老子的刀硬。”
车轮再次滚动,碾过湿软的泥土,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偷笑。雾气越来越浓,从灰白转为乳白,最后干脆成了实质的牛奶墙,连马蹄声都被裹住,闷成遥远的鼓点。青珞坐在车里,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像被塞进一只巨大的茧,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腥甜。
不知走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赤炎的低喝:“停!”
马车猛地一震,青珞额头磕到窗框,疼得她“嘶”了口气。她撩帘子,却发现帘子像被水浸过,沉重得掀不动。还是青岚从外头帮她揭开——白衣公子站在雾里,轮廓被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剩一双眼睛还清晰,黑得吓人。
“轮子陷了。”赤炎蹲在右前轮旁,手指插进泥里,捞出一把暗红色的泥浆,像搅散的朱砂,“泥里掺了东西——碎骨、铁屑,还有……”他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难看,“腐灵草汁液,专克灵气。再走两步,马就得跪。”
青珞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摸向玉璜——那玩意儿果然开始发烫,像被火烤过的玉石,烫得她差点撒手。她赶紧把它塞进衣襟,隔着布料按住,仿佛这样就能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下马,步行。”青岚很快做出决定,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冷意,“把马留在这儿,腐灵草对畜牲伤害不大——它们会自己找路退出去。”
“那车呢?”青珞问,声音发紧,“玉璜在车上……”
“带着。”赤炎已经动手解缰绳,闻言回头,冲她咧嘴一笑,“老子背你,也背它——放心,丢不了。”
话说到这份上,青珞再推辞就显得矫情。她深吸一口气,弯腰钻出车厢,脚尖刚落地,一股湿冷立刻顺着脚踝爬上来,像无数细小的蛇。她打了个哆嗦,却咬牙站直,把玉璜的绳子重新系紧,确保它贴在心口——那里,心跳快得像擂鼓。
三人弃车,赤炎打头,青岚押后,青珞被护在中间。雾气像活物,时而缠绕脚踝,时而拂过耳畔,带着窃窃私语的错觉。青珞好几次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白茫茫一片,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躲在雾里,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后背。
“别停。”青岚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警告,“一停,雾气就扑上来——它会钻空子,放大你心里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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