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唐家提亲回来后，皇帝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在坤宁宫待着了一下午。
“袅袅，你说，朕把一个无辜女子牵扯进来，真的对吗？”
正值壮年的帝皇，在一个牌位前，卸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
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柔地擦拭着牌位上不存在的灰尘。
“可是朕真的没办法了，霄儿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了尘大师说，只有成亲，才有一线生机。”
“袅袅，朕管不了那么多了。”
“朕不会亏待那个丫头的，如果了尘大师的法子没有用，霄儿他，他……”
皇帝声音变得哽咽，终究没能说下去。
过了许久，才把怀里的牌位轻轻放回原位，继续刚才的未尽之言。
“袅袅，万一，朕是说万一，朕不会让那丫头守着。”
“她要是想守，朕会护她一世无忧，她要是不想守，朕亲自给她挑选良人……”
皇帝说完，案上燃得正稳三炷清香忽的无风自动，仿佛在回应。
林霄成亲那天晚上，吃下馄饨的消息传到宫里后，皇帝又来到了坤宁宫。
“袅袅，你听到没，霄儿他，他吃下了一个馄饨。”
皇帝脸上全是激动，“袅袅，了尘大师的法子真的有用！”
自从这晚，皇帝来坤宁宫的次数愈发频繁，每次都是带着一脸喜意。
“袅袅，霄儿能吃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袅袅，刚才荣嬷嬷派人来说，霄儿胖了一斤！”
“袅袅，刚徐太医跟朕说霄儿的情况又好了不少。”
“袅袅，朕好像疏忽了对澈儿的教育……”
皇帝又一次出现在坤宁宫，只是脸上的喜意被懊恼替代。
“朕知道自己没有一碗水端平，以往对澈儿的关注没有霄儿多，才会让这孩子长歪。”
“好在，现在发现了，袅袅你放心，朕会把他的性子掰回来的。”
“袅袅，你在听吗？”
“袅袅，朕真的好想你……”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小。
守在门外的李福全，抬手擦了擦润湿的眼眶。
“皇帝又去了坤宁宫吗？”
慈宁宫，太后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起身。
“哎，这些年，皇帝一个人也是不容易。”
“德妃那边什么反应？”
张嬷嬷扶着太后在廊下慢慢散步：“回太后，德妃在陪悠悠公主玩，没有什么反应。”
“也是，德妃是个有分寸的。”
“张嬷嬷你去库房选几样东西，给德妃和悠悠送过去。”
“母妃，皇祖母怎么突然给我们送东西？”
悠悠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精美的小匕首。
“这匕首真漂亮，我要天天都带着。”
德妃把小女儿揽入怀里。
“皇祖母给悠悠的，悠悠拿着就好，不用问为什么。”
“来，母妃给悠悠带上。”
德妃低头，看着匕首的眼神有些无奈。
她知道太后是在补偿她们。
其实太后不必如此。
一开始，皇上就跟她讲清楚了。
他对她不会有感情，封她为妃，给她两个孩子，也是因为要堵住前朝一些爱管闲事的大臣的嘴巴。
而且，皇上对两个孩子都不错，她也满足了，不会奢求更多。
她现在只想守着两个孩子，好好把孩子养大。
抬头时，德妃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来，悠悠转个圈，让母妃看看。”
“嗯，母妃的悠悠真好看，带上这个小匕首，就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大将军。”
……
多年后，皇帝跟往常一样，缓缓踏进坤宁宫。
晨光透过紫檀木窗棂，在鎏金供桌前投下细碎的光影。
贵为天子的他，也没逃过岁月的洗礼，发顶已覆上霜华，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三支檀香。
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皮肤略见松弛，青筋隐现。
“袅袅，朕昨晚梦到你了。”
“你还是那么年轻，像还没出阁的小姑娘，朕却老了。”
皇帝把香插上，又轻轻擦了擦牌位。
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出自己此次的来意。
“袅袅，你在天上也看到了吧。”
“这些年，霄儿是越发能干了。”
“跟夏夏微微还有沈遇，一起折腾出各种东西。”
“这些年，老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朕想，朕是时候退了。”
“少了朕的‘桎梏’，霄儿他们也能更加无所顾忌地大展拳脚。”
香雾袅袅升起，模糊了牌位上的字，他望着那片朦胧，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等朕退位了，便带着你去大夏的各个地方都逛逛。”
“当年朕对你许下的诺言，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皇帝离开坤宁宫后，一道道圣旨口谕往各个部门发去。
一个月后，林霄顺利登基，皇帝变成了太上皇。
看着慢慢远去的马车，唐知夏投去一抹羡慕。
“林霄，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像父皇一样，放下所有的担子，出去游山玩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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