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齐王!” 沈砚秋压低声音冲两人说道。
话音未落,齐王的轿辇正不偏不倚停在福喜楼门前。掌柜携众人,跪成一排。
身着墨色劲装的护卫趋步向前,将鎏金描边的糕点清单递向迎出的掌柜:“这是所需物事,银钱在此,劳烦掌柜加急备办。”
“好嘞!小的立马去办,您稍候!”掌柜起身弓着背连连应诺,转身疾步回了内堂。
未几,他怀抱食盒重返,不仅将清单上的糕点尽数包好,还多捧出两盒崭新鲜亮的桃花酥:“王爷难得亲临小店,这是新制的桃花酥,权当尝鲜。银钱已清算妥当 ——”
“掌柜心意本王领了。” 轿帘掀开半幅,露出一张清隽如玉的面容。齐王声音温润似浸过春水,“桃花酥留着,银钱便赏你吧。”
掌柜捧着银钱愣在当场,待反应过来时,已见轿辇两侧百姓纷纷屈膝跪拜。
齐王掀起轿帘的手顿了顿,温声开口:“诸位请起,本王叨扰了。”
轿帘落下的刹那,唇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间隐有深意。
待轿辇远去,茶楼上的私语渐次响起:“要说这几位王爷,就数齐王最是亲民。若不是身子骨弱……”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叹息截断,将这市井闲谈卷入秋风之中。
沈砚秋目光紧紧追随着齐王的轿辇,直至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在宫道尽头渐渐化作一个模糊的小点,消失不见。他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而后,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缓步走回案前的座椅,缓缓落座。
只见他微阖双目,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神情中透着几分深邃,仿佛在心中细细推演着什么。
“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鹤年指尖捏着半块桂花糕悬在盏茶上方,挑眉望向沈砚秋时,糕屑簌簌落在青瓷碟上。
周临渊执茶盏的指尖顿了顿,琥珀色茶汤里晃着碎光:“方才发生了什么?”
沈砚秋松开交叠的手指,指节叩了叩桌沿:“储位之争要起新波澜了。”
林鹤年低笑出声,竹筷拨弄着青瓷碟里的糕点:“这储位之争的水,何时清过?”
“方才齐王那番阵仗...”沈砚秋拈起碟中最后一块桃花酥,酥皮在指腹下碎成金粉。
“哪里是为了几块点心?分明是要借这闹市烟火气,让百姓把 ‘病弱贤王’ 的话头传得沸沸扬扬。待民间惋惜声盖过朝堂质疑,他那‘病体痊愈’ 的戏码 ——”
他忽然将酥点送入口中,尾音含着甜腻的桃香散开,“就要唱得震天响了。”
周临渊闻言轻晃茶盏,浮沫随着涟漪荡开:“坊间早有传闻,说齐王前年冬日便已大安。”
林鹤年捏着茶盏的手蓦地顿住,“若真是如此... 这盘棋怕是要多出个狠角色了。”
沈砚秋望着空了的酥点盘,指尖摩挲着碟沿:“这桃花酥的糖霜调得妙,再添一盘如何?”
“正合我意。”林鹤年指尖勾起桌角铜铃轻晃,清脆声响惊飞了檐下雀儿。
门扉轻叩时,店小二哈着腰进来,腰间汗巾随动作晃出褶皱:“三位大人唤小的?”
“先续壶碧螺春。” 沈砚秋指节敲了敲空盘,“桃花酥再添两盘,另外... 打包三匣,要新烤的。”
“好嘞!”店小二赔着笑应下,提起铜壶正要退下,却被沈砚秋叫住。
“方才瞧见齐王的轿辇停在酒楼门口。”沈砚秋指尖拨弄着茶盏,眼尾余光扫过店小二骤然绷紧的神色,“往常也这般劳王爷亲自跑腿?”
“哎哟大人,这话可折煞小的了!”店小二慌忙摆手,汗巾在掌心攥出湿痕,“往常都是王府管家来取的,今日头一遭... 许是王爷想尝尝刚出炉的热酥?”
沈砚秋忽然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分量沉沉地压在对方掌心:“最近京中可有什么... 新鲜话头?”
店小二瞳孔骤缩,指腹摩挲着银锭边缘,喉结滚动两下才压低声音:“今早听见护军们嚼舌根,说睿王递了弹劾淮王的折子,偏巧西北急报军情。陛下虽压下了折子,退朝时却单独召见睿王,还赐了本《皇权政要》...”
他左右张望两下,探身凑近,声线压得极低:“如今大家都在揣度,这《皇权政要》是不是... 传位的暗语?不过在小的眼里 ——”
他扯了扯嘴角,笑意里掺着几分讥诮,“睿王如今倒像那靶子上的红心,枪枪都要往他身上扎呢。目标太显眼了!”
顿了顿,他用袖口蹭了蹭额角细汗,又往近凑了半寸:“不瞒几位大人,前几日睿王刚放出风声,说拿住了淮王麾下副将秦猛,要治他个擅离职守的罪。哪成想人刚下狱就断了气,连个口供都没留下。”
他喉结滚动两下,指尖无意识地搓着汗巾边角,“说来也怪,偏生这当口西北战事吃紧,淮王前几日还上折子替秦猛请赏,字里行间都咬死了人从未离营。如今睿王啊...”
他干笑两声,摇头晃脑间腰间铜铃轻响,“就像那架在炭火上的鲈鱼,两面都要被煎得冒油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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