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睿王府书房烛火摇曳。案前之人执一卷《皇权政要》,指尖摩挲着青玉镇纸,案头茶汤尚温。
睿王呷了口茶,忽而低叹:“帝王之学,果真是枕戈泣血之书。”
自圣上赐此书后,他便常于案前久坐,目力所及处,书页间尽是权谋机变的光影。
京城的消息好似檐角的铜铃,经风过处便叮咚作响,碎成千言万语散入街巷,更在不经意间传遍朝堂。
听闻御赐之事,半数朝臣暗遣家仆往淮王府递信,字里行间尽是试探;余下人中,有的已备下厚礼候在睿王府门房,只待投帖拜见;更有老于世故者,只作隔岸观火,将算盘拨得极响。
京中素有 “冷面阎王” 之称的肃王,向来只认皇命不认人,每日出入宫闱皆循规蹈矩,是以其党羽皆作缄口之态,不卷入半分波澜。
至于齐王,虽常年以病弱为由深居简出,纵得圣上几分怜悯,却终究难脱 “体虚难承大统” 的定论 —— 他暗中施的那些小恩小惠,笼络的也不过是三四品的闲散官员,在朝堂上掀不起半分风浪,反倒因根基浅薄,连政敌都懒得多看一眼。
近日睿王府前车水马龙,尤以今夜最是 “热闹”。户部员外郎唐怀瑾捧着鎏金拜帖入府,名义上是呈递秋税奏疏,实则眼底藏着三分讨好、七分算计。
宾主寒暄毕,唐怀瑾忽然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一只素锦方盒:“家父离世时,唯留此物。早闻王爷博古通今,恳请您给掌掌眼。”
盒盖掀开的刹那,一对羊脂玉雕就的如意现于灯下 —— 不过掌心长短,却雕着松鹤延年图,线条流畅如行云,玉色温润似初凝春水,端的是巧夺天工。
睿王指尖刚触到玉如意,瞳孔便骤然缩紧。“归秋” 二字刻在如意尾端,虽小如蚊足,却笔锋凌厉,正是已故雕刻大师邱归的独门印记。
“这是…… 邱大师的手笔?” 他声音微颤,目光灼灼地盯着玉如意,指尖摩挲着纹路,似是要将这巧思刻进心里。
唐怀瑾见状,忙俯身作揖:“家父与邱大师曾为刎颈之交,此乃大师临终前亲赠。小人愚钝,此前竟不知其珍贵,今日得见王爷慧眼,方知宝物终遇明主。”
“君子不夺人所爱……” 睿王话未说完,目光却已离不开那对玉如意,指腹摩挲着 “归秋” 二字。
忽而想起自己案头那支遍寻江南才求得的玉灵芝 —— 论雕工,竟与眼前这对如意有七分相似。
唐怀瑾何等机敏,见睿王眼底流转的贪婪,立刻叩首道:“此等神品若长埋小人手中,才是暴殄天物。家父在天之灵,定盼着它能得主赏识。”
话音未落,睿王便说道,:“既如此,本王便却之不恭了。改日你可到库房挑些物件,莫要推辞。”语气却添了几分亲昵。
“王爷折煞小人!” 唐怀瑾忙叩头谢恩,额头触地时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 他要的从来不是金银玉器,而是睿王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承诺。
“
“待来日有合适的缺儿,本王自会念着你。”睿王将玉如意在指间转了个圈,眼底映着温润的玉色,语气里却漫不经心 —— 不过是句场面话。
唐怀瑾却喜上心头,忙叩首至地:“谢王爷栽培之恩。”
“起来吧,往后闲了多来府里走动。”睿王指尖摩挲着如意上的鹤羽纹路,唇角噙着三分笑,“原以为你我素日交道浅,不想竟这般投契。”
这话落在心照不宣的两人耳中,分明是“今日收了你这份礼,改日自会给你个说法” 的暗语。
唐怀瑾何等机灵,忙不迭称 “是”,又候了盏茶工夫,见王爷注意力全在玉如意上,便知趣地告辞。
待他背影消失后,睿王指间的如意忽然顿住 —— 方才那番话,倒不全是虚情假意。这送上门的投名状,可比库房里那些金银玉器顺眼多了。
睿王已斜倚在圈椅上,左手翻着《皇权政要》,右手把玩着玉如意,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书案上,忽明忽暗,恰似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权谋。
曾几何时,他被淮王压制得连咳血都要避人耳目,如今却能在这书房之中,借着一支玉如意收尽人心。
指尖抚过 “归秋” 二字,睿王忽然低笑出声 —— 这哪里是收礼,分明是朝堂风向在他掌心流转的先兆。
睿王瞳孔忽然凝住,浮起一段旧时光。
那一年,十岁的自己攥着凤凰风筝线轴,在御花园草地上跑成一团火焰,身后传来父皇的笑声:“老三这风筝,倒比御膳房的糖糕还招风。”说罢,一众紫袍大臣拱卫着往茶香袅袅的沁芳榭去了
“给我!”七岁的淮王铁塔似的拦在身前,锦缎袖口里露出半寸鎏金匕首的宝石纹样。那是他母舅送的生辰礼,总在撒泼时亮出来吓人。
风筝线在两人掌心勒出红痕,睿王仰着脸护着线轴:“等赛完这一场,我给你糊一个比这个还大的!”
“我偏要现在!” 淮王忽然跳起,匕首寒光闪过,断线的风筝像只折翅的鸟,打着旋儿往宫墙外飞去。
睿王只觉肩头一重,被推得跌在青砖上,腰间硌到块石子 —— 再睁眼时,两人已滚在草丛里,他攥着淮王的发带,淮王揪着他的领口,谁也不肯松手。
随侍的陈公公急得直搓手,想拉又不敢拉,最后撩着衣襟往沁芳榭跑。
那时皇上正与诸位大臣品着刚进贡的碧螺春,听见 “两位殿下打起来了”,茶盏往桌上一磕,琥珀色的茶水溅在黄梨木案上:“成何体统!”
那场春日宴终究乱了章法。御花园里,睿王被罚跪了半个时辰,膝盖都青肿了;淮王被禁足却得了母舅送来的蜜渍金桔,在屋子里哼着小曲儿拨弄鹦鹉。
风筝断线时那声“啪”,多年后仍在睿王耳中回响着 —— 从此他便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松手,便如那只凤凰风筝,再也寻不回了。
案头玉如意泛着柔光,他忽然想起,淮王割线时眼里的光,竟与今日自己接过玉器时一模一样。
窗外夜色愈深,他望着案头茶汤中摇曳的烛影,只觉胸腔里那口憋了多年的闷气,终是随着这对玉如意,化作了唇边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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