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眼眶微热。他的母后早逝，在他十岁时便病故。记忆中的母亲总是温柔慈祥，却不知她私下里做了这么多善事。
“阁老为何要伪造那本账册？”肃王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杨廷和笑了笑：“老臣可没说账册是伪造的。王爷不妨想想，除了老臣，还有谁知道先皇后这些善举的细节？”
肃王脑海中灵光一闪：“父皇...”
“陛下命老臣去王府时，给了老臣一本册子，让老臣‘见机行事’。”杨廷和意味深长地说，“今日局面，看似凶险，实则一切都在陛下掌握之中。王爷，陛下对您，寄予厚望啊。”
肃王心中波涛汹涌。原来今日一切，都是父皇的安排。父皇在考验他，也在保护他。
“时候不早，王爷该回去准备了。”杨廷和拱手，“老臣预祝王爷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肃王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走出文华殿时，夕阳西下，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一片金黄。肃王站在汉白玉台阶上，望向北方。那里，烽火连天，战鼓擂动。
但他心中已无畏惧。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父皇在注视着他，母后的精神在支撑着他，还有杨廷和这样的忠臣在暗中相助。
“王爷。”沈放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府中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肃王点点头：“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全军开拔。”
“这么急？”
“兵贵神速。”肃王的目光变得锐利，“而且，我要在离京前，再见一个人。”
“谁？”
肃王没有回答，但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今夜，他要去拜访那位“病重”的冯保冯公公。有些账，该算一算了。
夜色渐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千里之外的北疆，北狄的铁骑已踏破边关，烽烟直冲云霄。一场决定国运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肃王的路，才刚刚开始。
子时将至，肃王府灯火通明。
沈放立于庭院中，指挥着亲兵整理行装。铠甲摩擦声、马蹄轻踏声、兵器交接声交织成出征前的序曲。肃王站在廊下，望着北方夜空，那里仿佛已有烽火映照。
“王爷，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沈放上前禀报，“五百亲卫、三千精骑已在城外待命，粮草辎重车队分三批出城，不会引人注目。”
肃王微微颔首：“你留在京城。”
沈放一愣：“王爷？”
“杨阁老虽然暗中相助，但京中局势依然复杂。”肃王转过身，目光沉静，“我需要你在京中接应，传递消息，也替我看着一些人。”
“可王爷此去北疆，身边不能没有得力之人——”
“北疆有郭崇岳老将军，他是我母后旧部，忠心可鉴。”肃王打断他，“你在京中，比随我去北疆更重要。”
沈放明白了肃王的意思。京中有人要害王爷，即使王爷离京，这场暗战也不会结束。他需要留在京中，成为王爷在京城的一双眼睛。
“卑职遵命。”
肃王看了看天色：“我出去一趟，不必跟随。”
“王爷要去何处？此时城门已闭——”
“东厂。”肃王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冽如冰。
沈放神色骤变：“王爷不可！冯保此人阴险狡诈，东厂更是龙潭虎穴，您独自前往太过危险！”
“正是因为危险，才要独自前往。”肃王披上黑色斗篷，遮住面容，“有些事情，人多反倒不便。”
沈放还想劝阻，肃王已抬手制止：“我心中有数。若天亮前未归，你便将此信交给杨阁老。”
他递出一封密信，沈放接过，入手沉甸甸的，显然不止纸张。
肃王不再多言，转身融入夜色。他走的是王府密道，直通城西一处废弃宅院。这条密道还是他少年时偶然发现的，连沈放都不知晓。
月黑风高，京城街道寂静无声，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远远传来。肃王如幽灵般穿行于街巷之间，避开巡逻的卫队，向东厂方向而去。
东厂设在皇城东安门北侧，原是永乐年间设立的“东缉事厂”，由宦官执掌，专司侦缉、刑狱，权力凌驾于锦衣卫之上。冯保掌权后，更是将东厂经营得如铁桶一般，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肃王绕到东厂后墙，寻了一处僻静角落，轻身一跃，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他少年时曾随宫中侍卫学过武艺，虽不及顶尖高手，但轻身功夫尚可。
墙内是一处花园，假山错落，花木扶疏。肃王伏身于阴影中，观察四周。东厂内部守卫森严，但今夜似乎有些异常——岗哨比往日稀疏，往来巡视的番子也显得心不在焉。
肃王心中警觉，却并未退缩。他按照记忆中的东厂布局，向冯保的居所潜去。杨廷和曾暗中给过他一份东厂简图，此事无人知晓。
穿过两道回廊，前方灯火渐明。一处精致的独立院落出现在眼前，正是冯保的住处。奇怪的是，院门外竟无守卫，只有两名小太监垂手立于廊下，昏昏欲睡。
肃王越发觉得不对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悄无声息地绕到侧面，从一扇半开的窗户翻入室内。
室内陈设奢华，紫檀木桌椅、景德镇瓷器、名家字画，处处彰显主人地位。但肃王一眼便看出异常——这房间太“干净”了，没有私人用品，没有生活痕迹，像是一间精心布置却无人居住的客房。
“王爷果然来了。”
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肃王心头一凛，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太监缓步走出，正是冯保。
但眼前的冯保与平日大不相同。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哪有半分“病重”的模样？更让肃王警惕的是，冯保身后还跟着两名黑衣人，气息沉稳，目光如电，显然是顶尖高手。
“冯公公好雅兴，深夜在此等候本王。”肃王稳住心神，淡淡道。
冯保轻笑一声：“王爷要来，老奴岂敢不候？只是没想到王爷如此心急，连一夜都等不得，非要赶在出征前来见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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