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耳边回荡,秦无月的手指依旧缠着红绳。绳子的震动比昨夜更急,地底的能量流速又快了。她没动,坐在灯下,等小师妹回来。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山风。小师妹走进来,脸色发白,袖口沾了露水。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气。
“我说了。”她低声说,“我在茶摊坐下,喝了半碗粗茶,跟旁边一个妇人说,祖师托梦给我,三日后‘赤日蒙尘’,道观要出事。”
秦无月点头。
“她不信,说我是吓傻了。可后来又有两个男人凑过来问,我就把星盘的事说了,说是在议事堂门口捡到的,上面画着时间。”
“他们怎么说?”
“他们笑了,说执事弟子才不会留这种东西在外面。可我走的时候,看见其中一人偷偷记下了时间。”
秦无月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目光清冷。“然后呢?”
“我按你说的,在村道岔口停下,假装被石头绊了一下,布包掉在地上。我没捡,直接走了。走出一段路后回头,看见一个孩子跑过去捡起来,抱着就往村长家跑。”
秦无月手指微动,红绳跳了一下。
“你做得很好。”
小师妹没笑,声音有点抖。“村长会看那张图吗?”
“他会。”秦无月说,“一张没人认领的星盘,标着三日后正午,和最近的地动、炼丹房的响声对得上。他不会当它是巧合。”
小师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要是他们还是不信呢?要是没人走呢?”
“总会有人信。”秦无月站起身,走到桌边翻开《符箓源考》,“一个人不信,两个人不信,但当三个人都说夜里做了噩梦,四个人说香炉裂了,五个人听见地下有声音,他们就开始信了。”
她合上书。“恐惧不是靠说服,是靠积累。”
小师妹没说话,只是把袖子里的一块碎布掏出来,放在桌上。那是包星盘的旧布,一角绣着褪色的云纹。
“我不该留这个。”她说,“万一他们顺着找到我……”
“不用怕。”秦无月拿起布,塞进烛火里。火苗窜起,布很快烧成灰。“没人会查。你现在只是个传话的,没人觉得你能画星盘,也没人觉得你懂天象。你越普通,越安全。”
小师妹看着灰烬,轻轻点头。
“接下来,去经堂。”秦无月说,“今晚诵经,你念《禳灾录》,到第三段时,把‘日蚀非祸,唯诚可解’念成‘日蚀将至,奸佞借势’。”
小师妹猛地抬头。“他们会发现的!”
“会。”秦无月看着她,“但你要立刻掩口,说这词是你在议事堂门口捡到的纸上看到的。他们会想起那张星盘,会开始想,是不是真的有人提前写了警告。”
“可执事弟子严禁议论天象,谁说就罚跪思过台……”
“所以你不能说是你写的。”秦无月声音很平,“你说你是无意念错,是记混了。你越是慌,他们越信。”
小师妹咬住嘴唇,许久才点头。
秦无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把这个撒在经堂门口的台阶上,半夜就会有蚂蚁聚过来。明天有人会说,连虫蚁都知道要避开那个地方。”
小师妹接过纸包,手指发抖。
“你还记得徐师兄吗?”秦无月突然问。
“记得。他今早巡山回来,脸色很难看,说炼丹房那边的地缝又裂宽了。”
“他信观主吗?”
“他一直信。可昨晚他问我,有没有听说‘赤日蒙尘’的事。我没敢多说,只说好像有人提过。”
秦无月眼神一闪。“他在怀疑了。”
小师妹点头。“还有两个小弟子,今早在药堂门口嘀咕,说夜里听见地下有铁链声。我装作路过,他们立刻不说了。”
“人心已经开始动了。”秦无月说,“现在只需要再推一把。”
她走到窗边,望向山下。村口的小路上,几个背着包袱的人影正往远处走。
“你看。”她说。
小师妹凑近窗边。“他们……这是要走?”
“三户人家,带着孩子,往亲戚家躲几天。消息会传开,更多人会跟着走。”
“可他们平时最敬重道观,怎么会……”
“因为他们不怕神明,怕的是看不见的东西。”秦无月说,“地动、怪声、噩梦、香炉自裂,这些事单独看都不算什么。可当它们全凑在一起,人就开始怕了。他们不怕灾难,怕的是道观不告诉他们真相。”
小师妹沉默。
“你下去吧。”秦无月说,“按计划行事。记住,不要解释,不要争辩,只要让别人觉得,你知道些什么。”
小师妹转身开门,走出去。
屋里只剩秦无月一人。她坐回桌边,把红绳绕在左手食指上。绳子跳得更快了,地脉的能量流正在加速汇聚。她能感觉到,阵法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她翻开天书残页,写下一行字:
**谣言已起,人心将乱。**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小师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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