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末尾,王蓉写道:姐,这封信我写写停停,改了又改,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又怕写得太啰嗦。好多事情,真想当面和你慢慢讲。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等我放假,就回去看你。很想你。
周老师念完了最后一个字,将信纸仔细折好,递还给王玲。他摘下老花镜,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瘦削的年轻妇人,轻轻叹了口气:王蓉……长大了,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信写得真情实意。
王玲接过那封变得无比沉重的信,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时,外面灰白的天光刺得她眼睛发酸。怀里那几张薄纸,此刻却像浸透了妹妹全部的情感与牵挂,压得她心头又暖又痛。
妹妹的信,像一束遥远却清晰的光,穿透李家院墙的厚重与生活的窒闷,照了进来。让她知道,自己尚未被至亲遗忘在命运的角落。可这束光,也无比清晰地映照出她自身的困境:妹妹正在飞向更广阔的天空,学习着她永远无法系统掌握的语言(文字),经历着她永难触及的青春。而她自己,却被困在这方无声的天地里,连倾听妹妹心声,都需要借助旁人的转译。
当晚,她又趁夜深人静,拿出那封信。雪光幽微,她再次展开信纸,目光长久地流连在那幅溪边小画上。然后,她将信纸轻轻贴在脸颊上,冰冷的纸张渐渐染上她的体温。
她想象妹妹在县中宿舍的灯光下,咬着笔头斟酌词句,将思念和见闻一笔一画倾注纸上;想象妹妹谈起文学社和排球时,眼中闪烁的光彩;想象妹妹说很想你时,那份毫无保留的依恋。
这些想象带来些许近乎奢侈的慰藉,但随即是更深的无力与孤独。她无法回信。她甚至无法用妹妹能完全理解的方式,诉说这里的寒冷、沉默与疏离。她只能将这一切吞咽下去,在妹妹充满希望的描述面前,保持沉默。
那封信,最终被她用一块最柔软的旧手帕包好,藏进了陪嫁木箱最底的夹层,紧紧挨着母亲给的那角红缎子。这是她从过往和外界获得的,仅有的两件信物。一件代表着被迫割舍的来路,一件代表着无法企及的远方。
它们无声地证明着爱与被爱,却也像最精确的尺,丈量出她与那些温暖之间,已然遥不可及的距离。妹妹的信是一根纤细却坚韧的风筝线,另一头系着高远天空下蓬勃生长的希望与未来;而这一头,拴在她手腕上的,却是名为李家媳妇的、沉甸甸的镣铐。她攥着线,却再也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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