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战场遗骸的掩埋地?这分明是一个有组织、长期进行的屠杀处理场!
一个吞噬了无数“白巾”、无数“麻烦”、无数知晓秘密者的“千人坑”!
古代战争人命如草芥,他曾在书上读过,但直到此刻亲身躺在其中,被这无边的死亡包围,他才真正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与绝望。
而最讽刺的是,杀害这些人的,往往不是敌国的刀剑,而是自己人的阴谋与清洗!
强烈的生理和心理不适几乎将他击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陆青山!他猛地想起陆青山,强忍着眩晕和恶心,开始在尸堆中艰难地翻找、辨认。
每推开一具尸体,都如同在揭开一道地狱的帷幕。
终于,在坑的另一侧,一堆尸体下面,他看到了陆青山那身沾满血污的土黄色军服。
陈宇连滚带爬地挪过去,费力地将压在陆青山身上的两具尸体推开。
陆青山面如金纸,双眼紧闭,嘴唇干裂发白,胸前和手臂的伤口虽然经过了陈宇事前的粗略估算和陆青山自己的规避,但失血依然严重。
陈宇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微弱的、时断时续的气流拂过指尖。
还活着!
陈宇心头一松,随即又紧。
他急忙撕扯下旁边尸体上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顾不上那布料也沾染了血污,用力但尽量轻柔地将陆青山胸前和手臂最深的伤口紧紧包扎起来,先止住明显的流血。
“陆哥……陆哥!”他压低声音,轻轻拍打陆青山的脸颊。
过了好一会儿,陆青山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眼神涣散,过了片刻才慢慢聚焦在陈宇脸上。
“他们……走了?”陆青山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嗯,走了,我们赌赢了”
陈宇点头,搀扶着他慢慢坐起,“但你的伤很重,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地方处理伤口,不然……”
话未说完,陆青山身体一晃,又险些栽倒。陈宇咬紧牙关,将陆青山的右臂架在自己肩上,用自己未受伤的右侧身体承担大部分重量,两人互相搀扶着,在这尸骨堆积、滑腻不堪的坑底,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坑壁边缘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陆青山大半重量压在陈宇身上,陈宇自己背后伤口也火辣辣地疼,脚下不是松软的腐尸就是硌人的白骨。
汗水混杂着血水从额头滑落,模糊了视线。
他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更不敢呼救,只能依靠彼此,向着那代表着“生”的坑沿挣扎。
眼看离边缘还有几步之遥,陈宇脚下忽然一滑——他踩在了一具半埋在土里的骷髅胸腔上,肋骨应声而碎,脚底一个趔趄,两人顿时失去平衡,惊呼声中齐齐向前扑倒!
陈宇摔得眼冒金星,背后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挣扎着想要再次爬起,伸手撑地时,手掌却按在了一具相对完整、侧躺着的骷髅手臂上。
触感冰凉而怪异。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目光却猛地定格在那骷髅的左手上。
那手掌骨骼结构还算完好,五指分明。
但是……小指的位置,空空如也!齐根而断!断面处骨骼平滑,不像是自然腐烂或野兽啃咬,更像是陈旧的、利器造成的整齐断口!
左手……小拇指齐根断掉……
陈宇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一段几乎被他埋藏在忙碌与危险之后的记忆,如同破闸的洪水,猛烈地冲进他的脑海:
“数年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叫二狗子,跟着村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后生,一起外出谋生路。听人说,是去了北边,幽州那边。这一去啊,就是好几年,音讯全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老婆子我没什么大念想,就是……就是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若你们北上,偶然……我是说万一,万一能遇见他的话,就告诉他一声,家里一切都好,让他……让他有空了,回来看看他老娘。”
“大娘您放心,若我们此行有机会遇到令郎,一定将您的话带到。不知令郎年龄几何,有什么特征模样?也好方便我们辨认。”
“他左手……左手的小指头,小时候贪玩,抢着帮我劈柴,结果一斧头下去没留神,给……给齐根斩断了。”
“我们乡下老婆子哪里知道那些军国大事。兴许……兴许是这些小子们在外头闯荡,忙得忘记了家里吧……”
“......”
京城外的小村庄,那位眼神浑浊、满怀希冀又深藏绝望的老大娘的面容,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颤抖的嘱托,她口中那个“黑黑壮壮”、左手缺了一截小指的“二狗子”……
陈宇的指尖还抵在那冰凉的、残缺的指骨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猛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这偌大的尸坑,这累累的白骨之中,究竟埋葬着多少位母亲日夜眺望的“二狗子”?又有多少声“家里一切都好”的牵挂,永远沉没在了这无声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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