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晌午，正是村里最安静的时候，要么是下地的还没回来，要么是在家歇晌补觉。林荞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正埋头演算一道物理题，桌上的手电筒还亮着，照着摊开的抄书笔记，密密麻麻的字迹在光影里格外清晰。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木屑飞溅。林荞猛地抬头，就看见林富贵领着王翠花、林大军和林小兵，一家四口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脸上个个带着凶神恶煞的神情，像是要吃人。
“林荞！你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林富贵一进门就破口大骂，声音震得屋顶的瓦片都仿佛在颤抖。他几步冲到八仙桌前，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笔记本和手电筒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不听老子的话了？还敢想着考大学，你忘了是谁把你拉扯大的？”
林荞下意识地护住桌上的笔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冷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她知道，此刻争辩无用，唯有保持镇定，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闹剧。
王翠花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她先是往地上一坐，双腿一蹬，拍着大腿就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了个白眼狼啊！当初你爹娘死得早，是我们一口粥一口饭把你喂大，是我们给你缝衣洗衣，把你拉扯成人，现在你倒好，翅膀硬了，想飞出去当凤凰，不管我们死活了啊！”
她的哭声尖利刺耳，故意往凄惨里嚎，一边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门口，像是在等村民们来看热闹。“我们家大军都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好不容易跟张老三谈好换亲，你只要嫁过去，就能给大军换个媳妇，我们林家就能续上香火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林大军站在一旁，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盯着林荞：“荞姐，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答应换亲，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考大学那玩意儿根本不适合你，你一个乡下丫头，就算考上了，在城里也站不住脚，还不如乖乖嫁给张老三，给家里做点贡献！”
最小的林小兵也跟着起哄，他冲到桌边，伸手就要去抢林荞的笔记：“我让你考大学！我让你考大学！把笔记撕了，看你还怎么考！”
林荞眼疾手快，一把将笔记抱在怀里，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林小兵的抢夺。“小兵，别胡闹！”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没有丝毫慌乱。
“胡闹？我看你才胡闹！”林富贵又拍了一下桌子，桌子腿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随时会散架，“今天你要么把这些破笔记撕了，乖乖跟张老三走；要么就给我们家拿五百块钱，算是报答我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不然，我们就赖在你这儿不走了，让你没法复习，也没法下地干活！”
王翠花哭得更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五百块！少一分都不行！我们养你这么大，可不是白养的！你要是不给钱，不换亲，就是不孝，就是忘本，我就去公社告你，让你在村里抬不起头，让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他们的吵闹声很快吸引了不少村民，大家纷纷涌到林荞家的院门口，踮着脚尖往里看，议论纷纷。
“这是咋回事啊？富贵一家怎么这么凶？”
“还能咋回事？肯定是为了换亲的事，林荞要考大学，他们不乐意了呗！”
“这也太过分了吧？林荞想考大学是好事，怎么能逼她换亲呢？”
“就是啊，五百块钱，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林荞哪儿拿得出来啊？”
“富贵这是想钱想疯了吧？把林荞当成摇钱树了！”
村民们虽然议论纷纷，但大多只是看热闹，没人敢上前劝阻。林富贵在村里向来蛮横不讲理，大家都不想得罪他。
林荞站在屋中央，抱着笔记，冷静地看着眼前撒泼打滚的一家人，心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寒意。她没想到，自己的亲人竟然能如此绝情，为了钱，为了所谓的“香火”，就能这样逼迫她，践踏她的梦想。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她知道，这些话，这些行为，都是对她的伤害，也是对她的鞭策。她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离开这里，摆脱他们的控制，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大伯，大妈，大哥，小兵，”林荞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屋子，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几分，“我知道你们养育我不容易，我也一直记着你们的恩情。这些年，我帮你们干活，给你们送粮食，从来没有含糊过。但考大学是我的梦想，是改变我命运的机会，我不能放弃。”
她顿了顿，眼神更加坚定：“换亲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会用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至于五百块钱，我现在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们。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但不是这种被你们逼迫的方式。”
“你个小贱人，还敢顶嘴！”林富贵气得脸色铁青，伸手就要去打林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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