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冰原草狼袭击那一夜过后,张二狗在石苔村的地位发生了微妙而切实的变化。他不再是那个完全被排斥、仅靠一丝怜悯存身的外来乞儿。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尽管语言依旧是一道厚厚的壁垒,但简单的手势和日渐增加的几个词汇,已经能够进行最基础的交流。
他知道,那晚的急智和运气,只是换取了一张暂时的“饭票”。要想真正在这里立足,他必须证明自己持续的价值。
学习语言,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他变得像个最勤奋的学生,只不过没有课本,没有老师系统的教导。他的课堂是整个村落,他的老师是所有愿意对他开口的村民。他抓住一切机会,指着身边的每一样东西——石头、木棍、水、食物、工具——用充满询问的眼神看向对方,笨拙地模仿着那些拗口的发音。
“呃…石头…”他指着地上的石块。
村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咯…哒…”
“咯…哒…”张二狗认真地重复,舌头差点打结。
村民点点头,又指指更大的石头:“大…咯哒。”
“大…咯哒…”
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心里默记前一天学会的几个词。吃饭时,走路时,甚至晚上躺在冰冷的兽皮上,他都在反复咀嚼那些陌生的音节。他发现这种被称为“金隅语”的语言,发音硬朗,词汇似乎与自然万物联系紧密,但语法结构却与他所知的一切语言迥异,常常让他摸不着头脑。
进步是缓慢而艰难的。闹出的笑话也不少。他曾把“喝水”说成了“洗脚”,把“感谢”说成了“有虫子”,引得周围的村民哄堂大笑。但他脸皮此刻却厚了起来,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摸着后脑勺,跟着一起傻笑,然后更加努力地去纠正。
除了语言,他开始更主动地参与村落的劳作。
他不再好高骛远地去尝试劈柴那种重体力活,而是从更精细、更需要巧劲的事情入手。他跟着石崽和他的母亲学习如何整理和晾晒采集回来的草药,辨认哪些是药铺会收购的“有用之草”,哪些只是普通的杂草。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一些植物,虽然外形奇特,但其药性似乎与他记忆中中医理论的某些描述隐隐对应,这让他学起来竟比常人更快几分。
他还主动包揽了修补渔网、编织草绳、制作简易陷阱的活计。这些活儿需要耐心和技巧,而非纯粹的蛮力。他将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曾经被他自己嗤为“无用”的野外生存小技巧,小心翼翼地应用起来。他改进的绳结更不易松散,他设置的捕猎小陷阱效率也稍稍提高了一点点。
村民们,尤其是那些老人和妇人,逐渐发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外乡小子,手其实很巧,脑子也灵活,虽然力气小,但做起这些细活却比许多毛手毛脚的年轻人强。他获得的食物和偶尔一件替换的旧衣物,也因此渐渐稳定下来。
通过这些劳动和交流,张二狗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再是雾里看花。
他知道了石苔村位于金隅国的极北边境,再往北就是被称为“生命禁区”的无尽冰原,环境恶劣,妖兽出没。金隅国似乎是一个凡人为主的国度,但关于“修士”、“仙师”的传说却广为流传,村民们谈起时,眼神中总是混合着敬畏、向往和深深的畏惧。
他知道了村民们生活的艰辛远超他最初的想象。赋税沉重,来自城镇的税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收取大量的灰稞、兽皮和草药,留下的粮食往往仅够果腹,遇到荒年或者严冬,饿死人是常事。而除了赋税,更可怕的威胁来自荒野——不仅仅是冰原草狼,还有更可怕的妖兽,以及…据说有时会路过、视凡人如蝼蚁的邪恶修士。
生存,是这里唯一也是永恒的主题。
一天,张二狗跟着石崽和另外两个年轻人,前往村子附近的一处悬崖采集一种名为“雪炼草”的珍贵药材。这种草是炼制某种低阶丹药的辅料,药铺收购价格相对较高,是村子重要的收入来源,但采集过程极其危险,它们只生长在陡峭的冰壁石缝之中。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悬崖陡峭光滑,覆盖着薄冰。村民们用粗糙的绳索捆住腰际,另一头系在崖顶的石头上,然后冒着生命危险,一点点向下探去,用特制的小药锄艰难地撬取那些淡蓝色的、仿佛冰晶凝结而成的雪炼草。
张二狗负责在崖顶看守绳索和收集采上来的草药。他看着石崽他们如同壁虎般贴在冰冷的崖壁上,每一次移动都惊心动魄,脚下的碎石不时簌簌落下,坠入深不见底的雾霭之中。他的心跳几乎和那绷紧的绳索一样紧张。
突然,下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紧接着是石块滚落的哗啦声!
“石崽!”张二狗心头猛地一紧,扑到崖边。
只见石崽脚下的冰层突然碎裂,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在空中荡了一下,重重撞在崖壁上!幸亏绳索还牢牢系着,但他显然被撞得晕头转向,一时无法动弹,而在他下方不远处,一片尖锐的冰棱正闪烁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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